天地危难。

    人道崩解，对于在证道永恒过程的洪荒世界而言，就如同是成道大罗中最可怕的灾难——

    心有悔！

    有悔，便是对曾经自己的否认，让圆满无暇的道果有缺。

    一有缺，时序因果就错乱，自相排斥，如何还能无尽时空永恒自在，一证永证、一成永成？

    迄今为止，还不见一尊心中有悔的修者，能够登上大罗的宝座，俯瞰万古纪元。

    而这，也是伏羲、诸多大罗所面对的共同问题——要如何拯救？

    才能够让古往今来最大的一颗大罗道果，得以成就？

    又是怎样，才可以镇压这虚无道劫？

    对于此，曾经神庭的至高领袖——苍龙，给出了一个答案。

    以命替之，献祭我身！

    他做为代表，作为表率，在这一刻“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做出牺牲！

    他以身为祭，将自己的大道熔炼在洪荒中，用身为大罗自有的不灭属性、无尽时空永恒自在，去镇压此刻走向虚无的世界！

    何等的大义！

    何等的付出！

    至于这大义与付出，是他自己主动明悟的，还是被动觉醒的……有关系吗？

    ‘太欺负龙了……’横亘在四海，盘旋于水域，躯体一点点虚幻的苍龙，一双龙睛中似乎包含泪水，‘为什么每次都这样……都是拿本龙开刀？’

    ‘我苍龙不要面子的吗？’

    ‘每次都第一个去死，用来拉开大时代的序幕……’

    ‘天理何在？！’

    ‘公道何存？！’

    ……

    时光往前倒退一点点。

    在人道出现变故，让伏羲突破境界却一脚踩空，那静静做吃瓜群众的诸神，也不能淡定了。

    他们先是吃惊、错愕，而后在无量亡者的念与伏羲对话时醒悟，同样明白问题的根源。

    大罗有悔！

    逝者有怨！

    目睹时序因此动摇，目睹天地因此泯灭，相比伏羲有些心灰意冷的状态，他们倒是爆发了十万分的动力，要逆转这种局面。

    并非是有多么善良美好一颗心，不忍见天地消亡，见众生殒落，而是切身的利益。

    ——努力奋斗了多少年？留了多少血与汗？

    治理洪荒也就算了，跟混沌变数厮杀的时候，可是冒着被打到真我消沉的风险。

    如今眼看要收获，却说可能要血本无归？

    不可以忍啊！

    但是，伏羲都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遑论是他们？

    试过一种又一种手段，却尽是无用功。

    “必须要挽救！”鸿钧冷静道。

    “挽救……如何救？”有帝君叹息，“天地在归于虚无……证道永恒失败的反噬，根本不是我们用什么神通道法能解决的。”

    “没有问题是解决不了……关键在于肯不肯牺牲。”串联起一些线索的鸿钧，此刻很淡然，“天地既然从永恒中坠下，那就用同样永恒的事物去弥补……如是而已！”

    “而还有什么，比我们大罗的根本……更能称得上永恒？！”

    “无尽时空永恒自在！”

    “把我们的先天不灭灵光给填进去，抵挡此刻天地破灭、归于虚无的狂潮！”

    “当初天庭敕封神位，不是一个个都各自执掌某些权柄？”

    “正好……现在直接对应着献祭就可以，稳固住种种权柄，以此强撑着天地不毁，让盘‘古’行动还能继续下去！”

    鸿钧说着很惊悚的话。

    ——三千大罗齐祭天，换得盘古力无边！

    诸强错愕，他们面面相觑……想要说些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大罗拥有先天不灭灵光，这是代表永恒与超脱的产物，万劫不灭，万世不磨！

    用这个为基石，支撑住眼下崩盘的洪荒，还是可行的。

    但这里面的牺牲？太大了！

    将一身道果，全部填入洪荒……如果成功了还好，要是洪荒仍是入灭，他们现在的投入便等于打水漂。

    说不定，还要跟洪荒一起死！

    谁能轻易抉择？能从容舍弃？

    一些人在犹豫，摇摆不定。

    “何必不舍？”突然间，女娲开口，“好好想想……若是盘‘古’失败，倒果为因成空，天地入灭……”

    “那个时候，我们的先天不灭灵光，或许便会退化了吧？”

    “纵然力量的强弱不变，但还能称为不死不灭么？”

    “唔……”女娲做若有所思状，“如此一来，强者对弱者便是绝对主宰，而非曾经那样还有沟通的余地。”

    “认真考虑一下，这样……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女娲轻笑，“毕竟，弱肉强食的话……我的实力，怎么都不能说是弱吧？”

    娲皇似乎是心平气和的与人商谈，可她话音中的未尽之意，却让一尊尊大罗感到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有杀气！

    娲皇对犹豫的神圣，开始升起某些不好的想法。

    要么大家团结一心，“主动自愿”的牺牲，推动伏羲盘古成功。

    要么干坐着看……也不是不行！

    只要做好心理准备，在先天灵光退化之后，无上强者为疏泄心中愤恨，肆意屠杀弱小大罗！

    这一回，大罗殒落可不止是失我那么简单了……是真正的永恒消亡！

    ……

    女娲站出来，替他的兄长主持大局。

    她面对诸神，很干脆的摊牌。

    ——你们是要现在赌上所有本钱，冒着殒落的危险，赌一把伏羲成功？

    还是现在不去死，等盘‘古’行动彻底失败后，我在未来拿你们开刀，死的干干净净？

    这一刻，娲皇彻底展现了神皇的威严，有生杀予夺的风采，虎视眈眈望大罗，让诸强瑟瑟发抖。

    而相比她的皇者气象，另一边的鸿钧眼神却很淡漠与平静——不是事不关己的那种平静，而是天道无亲、天道无情的那种冷漠！

    视众生为刍狗，视诸神为蝼蚁……这是在看死人的眼神。

    两大伏羲之下的绝顶强者，他们现在不发一言，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我们的意志已经展露，谁赞同？谁反对？

    赞同也就算了……若是反对？

    伏羲盘‘古’如果失败，没有先天不灭灵光这种奇特根本，我们绝对第一时间出手，打死那个反对的家伙！

    这种情况下要是死，就是真的死了！

    献祭自身，不惜代价相助盘古，就算殒落，就算拯救洪荒依旧失败……说不得伏羲还能念着功绩，不辞辛苦的想尽办法去捞人。

    其实对于诸神来说，根本不用选择。

    第一时间，八成神圣直接单膝跪下，遥敬伏羲，“追随天帝，奋斗至今……”

    “既需我命，有何不舍？”

    “愿献祭我身，以助盘古功成！”

    没有太多的慷慨激昂，只是很直白的几句话，却表明他们的心意。

    即使这些人中，有很多在昔日没少给伏羲添堵，但此刻既然大局需要，仍然能毫不犹豫的付出。

    ——我们虽然贪赃、枉法，可到了为天庭终极事业牺牲的时候，仍旧会站在最前方！

    患难见真情……不像某些人，现在还犹犹豫豫，磨磨蹭蹭！

    娲皇的视线，此刻便略过了表态的神圣，看向了那“某些人”。

    她的目光很柔和，脸上挂着笑意，“你们是不愿意的么？”

    “不愿意就不愿意罢……我们的天庭，毕竟是一个讲究自由、讲究民主的地方，绝不会强迫别人的意志……”

    女娲的语气很温柔，温柔得一些神圣浑身上下毛孔无一不畅快。

    当然有些不好的是……毛孔中往外流出的汗水有些多，还带着些凉意。

    “娲皇说的哪里话？！”苍龙干咽了一口唾沫，“为天庭牺牲，怎么可能不愿意？”

    “我们很愿意！百分百的愿意！”

    “只是我犹豫的是，该如何献祭，才能发挥最强大的效力？让正在下坠破灭的洪荒，能够撑得久一些！”

    “毕竟我们现在的处境，是盘‘古’行动倒果为因在失败中……先天不灭灵光随时都有可能退化，失去那种万劫不灭的本质！”

    苍龙大义凛然的道。

    这些话，他说着说着，说得自己都快相信了——刚才正是在思索这些，才会有犹豫。

    绝不是因为曾经疑似被神殿给坑杀，现在有些小心思。

    “唉……苍龙道友深明大义，明晓为洪荒牺牲付出，我心甚慰。”鸿钧接过话茬，满面欣喜，“你担心的问题，我已经想好了解决的方案——照着来就行了。”

    苍龙脸色一僵。

    女娲也微笑，“苍龙神主既然百分百的愿意，都考虑那么长远，迫不及待之心可见一斑……”

    “既然如此，那便请道友为诸神做个表率……如何？”

    娲皇淡定的看着苍龙，那眼神中满是意味深长——

    ‘你可以说不。’

    ‘但你同样要做好，下一刻我一巴掌拍死你的心理准备！’

    对此，苍龙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好拿着鸿钧分发到每一位神圣手中的方案，伤感的念了两句诗后，毅然决然的走上了祭天的道路。

    “洪荒见证……”

    刹那之间，真龙显化，与四海相合，镇压了虚无的反噬！

    “伏羲……盘古……你可千万要成功啊！”

    走到这一步，即使昔日有过不愉快的过往，苍龙在内心的最深处却也希望，伏羲能成功。

    若不然……

    “我们可就要与洪荒一起陪葬了……”

    ……

    “苍龙道友已经祭天上路，效果还不错。”

    烛阴打量着天地……在四海中有一道不灭灵光与之相合、镇压权柄后，很明显的，四海的虚幻情况被降到了最低！

    效果有，而且很出色！

    “既然这样，我也祭天罢！”

    他淡笑，显化神圣本体，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执掌岁月，统管时间，梳理纪元……这是他的权柄！

    “纪元兴衰，时光更迭……以身为祭，断古隔今！”

    烛阴祭岁月，他去稳定时间长河……在身融其间的那一刹那，还施展了一则神通，针对那变化的人道。

    澎湃的时光力量，汹涌浩瀚却又飘飘缈缈，兜兜转转间直入那因果时序的轮转，化作轻纱，覆盖而下。

    “虽然不知道有多少用处，能帮到你多少，但这是我仅能做的事情了。”烛阴的话音在伏羲耳畔响起，“无量亡者的念，如今合力反扑……人道善变！”

    “不过，众生亦善忘……用时光去消磨，或许能减轻你的压力。”

    “希望……你能闯过这一关，让我们看一看——太易圆满的成就，会是怎样的风景呢？”

    伏羲聆听着，此刻微微愣住，轻叹，“道友有心了。”

    天帝再回首，看那一个个队友祭天，用他们的先天不灭灵光与洪荒相合，生生将破败中的世界给撑起。

    甚至，随着献祭的大罗数量越来越多……到几乎全部祭天时，洪荒都恢复到了先前全盛之时！

    虽然问题的根源还没能彻底解决，可这样的牺牲与付出，也为伏羲创造了足够的破局机会。

    洪荒之中，血雨淅淅沥沥的落下，带着一种难言的伤感气氛。

    “你们其实……可以不用做到这一步的。”伏羲突然间有些悲戚，“何必如此牺牲？！”

    “置身事外，天地虽破自身还能得以保全。可这样炼入洪荒，如果最后失败，却一身所有都成为虚无。”他罕见的动真情，语气诚挚，“那样的话……我若失败，便真是辜负了你们的期望。”

    “天帝何须这般？”有帝君大笑，通体发光，在献祭，“天地成道大罗，却因人道变故而有悔。”

    “成也人道，败也人道。”

    “人道啊……我们也是其中一员，也愿意背负着它，共享辉煌与荣耀。”

    “可惜……欲壑难填，众生善变。”

    “恨！恨！恨！”

    说不尽的惆怅与苦楚，是真我灵性圆满者对万灵的失望。

    “可我等再怎样憎恨仇视，现实仍是要面对。”

    “不惜代价，不惜付出，也要闯破这一关，让倒果为因圆满！”

    “我有预感……这第一次，是我们最容易成功的一次……”

    “若是为了所谓的保全自身，而就此放弃……以后再证道的难度，恐怕会很大很大，近乎不可能了……”

    “可惜这一局中，我们能做的不多……最大的希望，还是寄托在您的身上。”

    “只要这希望还在，就算再怎样万劫不复，也相信您能让我们归来的……不是吗？”

    璀璨的仙光中，大罗神圣的形体虚幻，在与洪荒宇宙的某一法则权柄相合，支撑起天地的稳定。

    三千神圣祭洪荒，三千大道定永恒！

    ps：一卷收尾部分有些难写，更新不稳定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