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那天你一来我可就说了，师兄帮你演，你没要吧？这要是说出去，我刘广多没面儿啊，学弟的戏都看不上我！”

    刘广瞪眼睛。

    “行行行！剧本你也看了，你说你是能演女主角呢？还是能演那胖子呢？”看着刘广猴精猴精、披件外套活像晾衣杆的模样，王奈杰无奈摊手。

    刘广是地道的京城人，特贫、特爱侃大山的那种，明知道对方是开玩笑也得接着，谁让有求于人呢。

    其实这位师兄的戏，他也看了，演技没说的，在年轻一辈里面算出挑。问题是能演的角色都提前被时代创新打包了，剩下两角色又都不合适，只能徒呼奈何。

    “我啊，我觉得以我的演技都没问题……”

    刘广还在这边瞎贫，王奈杰却眼睛瞄到了一个从门口进来正往后台走的身影，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毕老师！毕老师！”跑到跟前，王奈杰一把拉住对方。“前两天跟您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别别别，我可不是什么老师，叫我名字毕方就行，或者随大伙儿叫我老毕，都没问题。”被拉住的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子，胡子拉碴，三十来岁，笑起来跟个弥勒佛似得，一脸福气相，不过看到王奈杰却有点躲闪。

    “你那个戏，剧本是不错，可惜是个同性恋。真不是歧视啊，主要这我要演了，回去不得被媳妇笑话死……”毕方苦着脸，扭捏道。

    刘广晃晃悠悠跟过来，在一旁听见了，逗乐道：“不是吧？毕哥，你就是不演，嫂子不也见天笑话你嘛，可别赖剧本啊。”

    “去！少捣乱！”毕方朝他摆手。

    “毕哥，既然您看了剧本，那应该知道，这个角色其实是很能打动人的。真心诚意邀请您，帮忙演一场，帮帮忙。”王奈杰一脸真挚，双手合十。

    “就是，我们人艺的，可不兴挑角儿啊。毕哥，你看我这学弟，天天来守着吧，心够诚吧？诸葛亮三顾茅庐也比不上啊，你就当帮弟弟们一忙，以你的演技，手拿把掐的事儿！”刘广在一旁捧哏似得，帮着劝说。

    “行吧……既然是阿广的学弟，演就演吧。”被这哼哈二将一唱一和说的，大概是不好意思再推了，毕方纠结一会，总算点头答应了。

    “太谢谢了！毕哥，片酬的事情咱们坐下来谈谈。”

    王奈杰大喜，趁热打铁道。

    人情都做了，看王奈杰年纪轻轻的样子，毕方也没放在心上，干脆说：“反正是帮忙，都不容易，片酬看着给就行了，也甭谈了。就是记着回头再把剧本给我一份，我好好琢磨琢磨角色，上次看的不细。”

    不看钱，只看角色。

    不谈片酬，先说剧本。

    跟浮躁的演艺圈相比，这些人才叫真正的演员！

    蹲守人艺排练厅的这些天，王奈杰也是看在眼里，心里不得不佩服，人艺这拨人，对表演的那种热爱，真是纯粹。不是在嘴边挂着的，而是用实际行动诠释的。

    在排练厅里，没有什么大腕、前辈，也没有评论不得的明星。

    有几个在外边名气都大得很，在排练厅里照样踏踏实实演小角色，一站就是一下午，而且谁对他们提意见、建议，都虚心接受。如果不认识，根本想象不到他们在圈里都是跺一脚震三震的地位。

    偌大的排练厅里，没有什么标语口号，唯一的就是顶上挂了四个大字：

    戏比天大！

    咀嚼着几个字里蕴含的意味，王奈杰很有感触。

    又聊了几句，刘广和毕方都上后台去了，准备排练。

    但是王奈杰还走不了，只能继续在这蹲着。

    女主角还没找到！

    国话那边最近没什么排练，好像是大部分人都出京城搞巡演去了，要是人艺再找不着，不知道得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开拍。

    正着急的时候，忽然从后边慢悠悠走来一个老头儿，须发皆白，穿着一身洗了不知道多少水的中山装，手里端着个大茶缸。

    “小伙子，你是哪个单位的？看你天天揣着个剧本跑我们排练厅，怎么着？是写了本子想找人帮忙改，还是找演员？”老头儿笑眯眯的，主动凑过来。

    被他这么一问，王奈杰还有点懵。

    这个穿中山装的老头，这几天他也见过两次，不过总是神出鬼没的，逮住人就拉着聊天、侃大山，活像个门岗老大爷。

    可是进门的时候，他也注意了，门岗可不是这位。

    看这样子，估计是人艺退休的老职工，或者是老演员吧。

    “我是京影大四的学生，是有个剧本，想找演员。”尽管心里猜测着，嘴上王奈杰也没怠慢人家，规规矩矩回答。

    “什么剧本啊，介不介意给我老头子看看？”白胡子老头儿点点头，笑得越发开心。

    嘿，这自来熟的劲儿！

    王奈杰犹豫了一下。

    “就坐这儿看看，也不少你块肉。缺什么角色啊？这人艺上下我都熟悉，没有不认识的，说不定还能帮你推荐几个合适的。”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老头儿狡猾地诱惑，活像个猫儿见了鱼腥似的。

    “还少个女主角。”

    看就看吧，反正剧本版权注册已经完成了，王奈杰索性大方点。

    接过剧本，老头儿也不着急，从贴身口袋里掏出老花镜，正正戴好，这才坐下翻开剧本。刚开始，还边看边嘴里嗯嗯啊啊的，似乎在点评，慢慢地就不吭声了，眼珠子跟陷进去似的，看得聚精会神。

    排练的人其实就那么多，王奈杰坐了大半个下午，欣赏了一堆老戏骨各种飙演技，精彩是精彩……可所有人都露脸了一遍，还是没有找着女主角的人选。

    “呼！”老头儿终于看完了剧本，长出一口气，末了转头，直勾勾地盯着王奈杰。“小伙子，这剧本你写的？”

    怎么每个人都要问这种问题，我就长得这么不像能写出好剧本的吗？

    尽管心里吐槽，王奈杰还是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老实点点头。

    “有意思，写这本子是想拍电影？能卖出去票吗？我看里头可没几个好人，有点针砭时弊的味道，改吧改吧倒是适合做话剧。”老头儿端起大茶缸，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茶，又说道。

    “谢谢大爷！不过我相信只要剧本好、拍得用心，做成电影也有人看。”

    得！

    王奈杰有点眼晕，我明明是来占便宜……不对，来找演员的，怎么你反倒想占我便宜，还要忽悠我给你们干活不成？

    你这个糟老头ji坏滴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