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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感业寺里的秘密

作者:最后的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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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说吧,感业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玻璃的事情漏了,有人顺藤抹去了灞水?”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熟稔,说话的时候也少了许多官腔,多了些随便。当两人独处的时候,说话也是越来越直接,少了不少含沙射影的试探。

    “并未泄露,也没有小毛贼去了灞水,只是有些事儿朝堂上不方便说,所以和圣上说了个谎。”

    一边说着,他一边躬身请罪:“还请圣上赦免微臣的欺君之罪!”

    唐武宗并没有因为鱼恩欺骗自己而生气,反而笑意盈盈的问:“究竟是什么事儿?”

    鱼恩也不拖沓,直接回道:“因为玻璃牡丹。”

    闻言皇帝眉头一皱,疑惑的问:“玻璃牡丹?感业寺和玻璃牡丹有什么关系?莫非这玻璃牡丹是从感业寺传出来的?”

    这一次鱼恩卖了个关子,笑语盈盈的回答:“也对,也不对。”

    闻言皇帝的脸上又画了个更大的问号,满是疑惑的问:“此话怎讲?”

    “说它对,是因为无论是兖王还是杞王,他俩得到的玻璃牡丹应该都出自感业寺。说它不对是因为这两朵玻璃牡丹,并不是源自感业寺,而是源自灞水皇庄的作坊。”

    听到这个回答,唐武宗的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轻声呢喃:“两个牡丹一个出处,那就是说这一切很有可能……”

    在皇帝略微迟疑的功夫,鱼恩迫不及待的接口:“圣上猜的没错,微臣也以为这里面是有人在故意挖坑,所以才顺着玻璃牡丹这条线,想要找到挖坑的人。”

    “如此说来,那个崔凯就是从你手里买玻璃牡丹的人了?”

    “正是如此。”

    “他又把它送去了感业寺?”

    “按照京兆尹的说法,应该是。”

    说道这里,唐武宗忽然沉默了,沉思许久后,他忽然抬起头,满脸自得的问了一句:“那以贤婿看来,这件事和兖王有没有关系?”

    鱼恩也没有要隐瞒什么的意思,十分干脆的回答:“微臣愚见,肯定有!”

    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唐武宗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也许此刻的皇帝,并没有把兖王当成儿子,而是把他当成了对手。

    短暂的沉默过后,皇帝忽然说了句让鱼恩始料未及的话:“此事就交给上柱国处理,贤婿回去准备准备,明日起去国子监讲学。朕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看,《哈工大》在大唐繁衍生花的样子了!”

    “圣上,此事……”

    鱼恩还想反驳一句,可是皇帝显然决心已定,也不等他说完,就直接拒绝:“此事朕自有取舍,贤婿就不必过问了。朕既是一国之君,也是个父亲啊,又怎么忍心因为这件事让琦儿陷入万劫不复?所以这件事就交给上柱国来处理吧,朕相信他应该更有分寸。”

    对儿子的称呼从兖王变成琦儿,鱼恩却并没有从中听出父亲的慈爱,而是听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因为他忽然发现,皇帝是在算计自己的儿子。

    这件事肯定不会如他所说,查到兖王就戛然而止,而是会一直查下去,直到把兖王查的体无完肤,把所有的支持者查的永无出头之日。

    如果鱼恩没有猜错,皇帝是想用引而不发的方法来威胁兖王,让他和他的支持者投鼠忌器,不敢再有违抗皇命,甚至和自己对着干的行为。

    当然这件事上倒霉的不只是兖王等人,肯定还会有杞王一党。

    道理很简单,你李峻居然连这种小儿科的当都会上,太让我这个当爹是失望了。立太子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朕还要好好看看你的表现。只是好好表现的应该不只是杞王,还有他那些敢于因为杞王和自己唱反调的杞王一党。

    一把软刀子,两面是锋刃,就这么正反两下就把杞王和兖王都给打击了,皇帝最不想谈的立太子问题,当然也就这么解决了。

    试问在这种背景下,两边的支持者,谁还敢和皇帝叫板?真把你们的黑料搬出来,你们还想当太子?能活命就不错了!

    从一个政客或者是皇帝的角度来说,唐武宗的选择完全正确。他需要自己的政治筹码,需要自己的驭下之术,只有这样才能让皇权越来越强大,才能他驾驭整个帝国得心应手。

    然而,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来说,他太过残忍。

    有了这个把柄,他就不会再一味的打压兖王,而是会偶尔给他一点甜头,让他以为自己还有继承皇位的可能,用胡萝卜加大棒的方式,让这个儿子带领他的支持者越来越听话。这就是个软刀子,会一刀一刀的把兖王割得削弱模糊,乃至于因为立场的改变,经常性的妥协,让他众叛亲离。

    难怪人们常说,自古无情帝王家。原来这就是真正的皇家,弟弟算计哥哥,儿子算计父亲,父亲也算计儿子。

    有了这颗钉子,鱼恩不难预见王起等人的未来。他们不只会变得投鼠忌器,还会失去一贯的向心力,互相猜忌的事情会越来越多,互相埋怨的戏码会越来越频繁的上演。

    似乎是没感觉到鱼恩的异样,又或者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想法,唐武宗还在继续规划着他理想中的未来。

    “作坊的事情你也先放一放,朕准备把作坊先交给薛元赏。”

    对于让自己交出作坊,鱼恩并不意外。因为他知道,一旦从玻璃中尝到甜头,这位皇帝肯定会打作坊的主义。

    交给薛元赏鱼恩也不意外,因为能让唐武宗信任的人并不多,经历这次以后,估计只会剩下三个。李德裕肯定算一个,另一个应该就是仇士良,自己只能算是半个,剩下的半个估计就是薛元赏。

    只是他感觉让薛元赏管理作坊,肯定还有另外一层深意。玻璃作坊的事情早晚都要曝光,皇帝肯定是想拿这个可有可无的秘密,试一试薛元赏剩下的半颗心。

    “而贤婿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当老师,国子监这些学生,虽然有些时候极其容易被人煽动,但是真用起来朕还是放心的。”

    说完这番话,唐武宗忽然对着鱼恩躬身行礼,在鱼恩受宠若惊的慌忙中,用最诚恳的语气请求道:“还请贤婿不要敝帚自珍,尽可能的倾囊相授。朕相信用不了多久,大唐就会多许多可用之才。这些人未必都会如你这般博学,但在某一方面肯定会大有建树。”

    面对皇帝的礼贤下士,鱼恩马上还以最大的忠心:“圣上放心,臣一定倾囊相授,绝不会藏私!”

    面对鱼恩的保证,唐武宗心情大好,当即大放豪言:“好!朕就等着你鱼恩的门生,坐满朝堂的那一天!”

    闻言鱼恩大惊失色,慌慌张张的请罪:“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哪知道皇帝当即不悦的质问:“有何不敢?只要是栋梁,朕就会用,就敢用。朕还真不信以贤婿的本事,连朝堂上这上百人都培养不出来。”

    熟话说君无戏言,然而唐武宗的这番话鱼恩还真得当做戏言来听。他知道,没有哪位皇帝会允许手下的大臣都出自一个人门下,除非这个皇帝想做汉献帝,魏元帝。就算自己真的培养出这么多人才,皇帝也都想重用,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就是在用他们之前,自己已经死了。

    然而鱼恩不知道的是,唐武宗金口玉言的戏言,却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皇封,大唐朝廷上的某一天,所有朝堂上坐着的大臣,无一例外的都是出自国子监,出自他为数不多的学生中。

    ……

    薛元赏是个急性子,散朝的第一时间就直奔感业寺。等他赶到的时候,感业寺里的人已经发现自己被金吾卫包围,不少人正对着刘猛发飙。

    刘猛是个愣头青不假,可是他也有怕的东西,女人显然就是其中之一。这些尼姑的身份本就非富即贵,再加上女人的身份,早已把刘猛弄的狼狈不堪。一看见薛元赏来了,马上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京兆尹身上,自己果断躲了出去。

    事情一接手,薛元赏就拿出圣旨宣读,在尼姑们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将人一个个分离开来,然后逐一询问。

    有了头绪,事情的进展总是很快,没到两个时辰的功夫,薛元赏就顺着崔凯这条线,摸到了一条让他苦笑不止的大鱼。

    这条鱼之所以让他苦笑,是因为她的身份太过特殊,让天不怕地不怕的京兆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摸到的这条鱼是谁呢?正是鱼恩原来的媳妇,义昌公主。

    先是派人将义昌公主清修的小院儿紧紧包围,紧接着在里面人心惊胆战的目光中,京兆尹登门求见。

    “臣京兆尹薛元赏,求见义昌公主殿下!”

    如果放在以往,她绝对不会再以公主自居,只会回一句,这里只有某某居士,早已无天家贵胄。然而今天她并不会这么回答,今天她要拿出皇家公主的威仪,为自己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既然知道本宫在这里,尔等为何还来叨扰?是当本宫可欺,还是这天下已经不姓李了?”

    薛元赏也不惊慌,郑重的拿出圣旨,在义昌公主面前宣读。在门里面久久没有回音之后,他深施一礼,淡然道:“请殿下恕罪!”

    话音落地,他一招手,就准备带着手下人冲进去。就在此时,门里传来义昌公主的声音:“京兆尹且慢,本宫许久未见人,还是梳洗一下的好,免得弱了天家威仪,让旁人笑话。”

    刚迈出去的腿就这么又收了回来,薛元赏只能等在门外,等候着公主梳洗打扮停当。然而让他不知道的是,门外一片寂静无声,门内却是鸡飞狗跳,腥风血雨。

    只听义昌公主对着身旁的侍女说:“为了你,我已经放弃了所有的荣誉,如今只剩下最后这一丝尊严,不知李郎肯为我保留下去么?”

    那侍女温润如玉,如果不是朗宁公主一声李郎,估计没几个人会猜到,这人正是和她缠缠绵绵的李玉。

    听到这番话,李玉眼中满是惊慌,因为他知道什么是最后的尊严,自己又要为此付出什么。马上慌慌张张的劝说:“你是公主,肯定性命无忧。叔父肯定会救我,王起他们也会救我,又有崔家在外,朝廷肯定也不敢杀我。说不定薛元赏还认不出来我!对他一定认不出,一定认不出……”

    李玉的话不知道他自己信不信,义昌公主是肯定不会信的。事情到现在已经很明显了,这些人就是奔着自己来的,怎么会连李玉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看着这个胆小懦弱的男人,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叹息,如果上天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也许他就不会出现在自己的世界中了吧!

    “去把那壶烈酒拿来,本宫今天要和李郎拜别。”

    陪她出家的侍女闻言有些慌张,张开嘴想劝说什么,可是当她看到义昌公主那个眼神的时候,她再也没有迟疑,拿出一壶早就准备好的酒。

    这是一壶早已准备好的酒,自从进入感业寺开始,她就随身带着这壶酒。原本的用途是,一旦鱼恩容不下自己的儿子,可以用它来透支自己的人生,给儿子谋一个衣食无忧的人生。

    可惜现在,这壶酒帮不了儿子了,只能帮自己。

    侍女倒上两杯酒,她递给李玉一杯,柔声说:“李郎,喝下这杯酒,我就会放京兆尹的人进来,咱们能不能渡过这个难关就全凭天意了!”

    李玉生怕朗宁公主会想不开,哪里还会想那么多,急忙把毒酒一饮而尽。看着他喝下去,义昌公主也笑着喝了下去。

    没一会儿就毒性发作,疼痛难忍的李玉全身佝偻在一起,艰难的咆哮着:“为什么?为什么?为……”

    当他不甘的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义昌公主的嘴角也开始溢出献血。并没有去理会嘴里的献血,疯狂的女人看着他的脸,柔声说:“你是我最甘甜的毒药,明知道吃了会死,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吃下去。”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啥要走这一步?”

    “你不了解皇家,不了解皇兄,更不了解你的叔父。”

    “咱们这是在谋反,不死不休的结局,生只是虚无缥缈的结局。还不如带着尊严逝去,这样还能给儿子留个好结局……”

    “李郎,为了你我连谋反都不在乎,你又何必死不瞑目呢?”

    说罢她把手轻轻地放在李玉的眼睛上,然后咽下最后一口气。随着生机的消逝,她的手掌轻轻滑落,正合上李玉圆睁的双目。

    侍女并没有哭泣,也没有随着公主远去,因为她还有公主留给她的使命。

    早在李玉到来的那一天,义昌公主就猜到了这个结局,她要用最后的筹码,换取儿子完美的结局。

    当门被侍女打开以后,她并没有宣布公主殿下的死讯,而是把一本账本交到京兆尹手里,然后走回房间,关上门也喝下了一口毒酒。

    两个已经被遗忘的人,就这么又出现在皇帝的视野中。当他听到两人的死讯,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就这样吧!”

    随着这句话这样的,还有那本账本,一个不知道记载着什么,也不知道都和谁有关系的账本。

    唯一能猜测的就是,随着这本账本化为灰烬,薛元赏长出一口气,咄咄逼人的兖王等人也偃旗息鼓,好长时间都没有再提过立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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