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瞬进入7月。

    陆致远拍戏之余，抽时间登门拜访太古集团和丽的电视台。

    太古与怡和、和记、会德丰并称为“香港四大洋行”。

    20世纪80年代之前，这四家英资洋行分别归属于施怀雅家族、凯瑟克家族、祈德家族和马登家族。

    业界曾经评价：怡和锋芒最露，和记积极进取，会德丰内讧频起，唯有太古内敛保守，埋头做事。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80年代后只有太古依旧按照自己的步调不紧不慢地拓展着自己的领地。

    这个庞然大物究竟有多少资产无人能知，陆致远约莫记得这个集团仅香港上市公司总市值就超过了2000亿港元，而非上市公司规模则不胜枚举。

    眼前的太古掌门人约克·基兹顿·施怀雅已经年过80，垂垂老矣。

    他的儿子施迪雅陪同在侧，看起来精力旺盛。

    陆致远道明来意后，约克和施迪雅父子俩不置可否。

    也许是港督打过招呼，两人也没一口拒绝，只是表态说会支持陆致远的工作，股权多少明年再定。

    这摆明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陆致远心里多少有些不悦，只好告辞而归。

    广播道丽的新厦，陆致远指着一台搁置不用的外景转播车艳羡不已道：“彼之砒霜，吾之蜜糖，人比人得气死。”

    吴尚香哄道：“大哥刚起步嘛，人家做多久了？”

    张金标附和道：“就是，老板何必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我这是见贤思齐好吧，你们不懂别乱说。”

    一路上楼，陆致远看着新厦里诸多的播映室和播音室以及让人眼花缭乱的先进录音、电子设备，口水不自觉地流淌下来。

    总经理办公室里，陆致远与代理总经理黄夕照安坐在长沙发上。

    陆致远笑道：“看来黄生在丽的电视创造首任华人总经理的历史指日可待。”

    黄夕照右手一延道：“陆生过奖，来喝茶。”

    陆致远浅缀一口茶水道：“我这次冒昧前来，想必黄生也知道是何缘故，不知贵公司背后的大股东可有定论？”

    “意见尚不统一，有人同意更多人反对。”黄夕照打着哈哈。

    “反对者肯定有加利家族，对不对？”陆致远笑问道。

    “这不很正常嘛，慢慢磋商就好。”

    陆致远听得有些火气，瞧不起我就明说，老子让你们入股那是港督吩咐，不然傻子才愿意你们进来，老子还缺那点钱不成？

    “我大概知道丽的电视台是个什么意思了，咱们明说吧，明年元旦前，如果你们还不统一意见的话，我将拒绝贵电视台入股，说到做到。”

    黄夕照心下一凛，这才正眼看往陆致远。

    这小子说话硬气啊，怎么看都不像是加利家族所说的江湖骗子。

    “陆社长，你的意见我会积极转达，肯定会尽快给你回复。”黄夕照口气不再像先前那样僵硬。

    “也好，下次我就不过来了，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吧。”陆致远不卑不亢地起身握手后径自离开。

    黄夕照笑笑，到底还是愣头青啊，说话行事如此刚硬。

    三人回到报社，莫南寻过来问道：“老板今日不用拍摄？”

    “我的戏要歇几天，怎么，有事？”

    “前头一个姓唐的女子打来电话找你。”

    陆致远知是唐舒璇，脸色顿黑，张金标赶紧离开，吴尚香泡好茶后也溜之大吉，莫南寻后知后觉，也寻得借口逃之夭夭。

    陆致远坐下来，摊开稿纸开始编写《卧虎藏龙》的剧本。

    他心里有火，老子陪你一起写的《十三都搭》你不用，那我自己再写一个，拍成电影让你看看。

    可是写着写着他想起那年唐舒璇教自己写剧本的种种过往，心里一阵酸软。

    罢了罢了，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自己确实欠她不少。

    于是他拿起电话拨通她的寻呼号，片刻后电话过来。

    “阿远，你不是说要来我的片场看看么？”

    “你都筹备好了？”

    “都已妥当，明天开机，给你留个角色行吗？”

    陆致远不答反问道：“你的剧本换回来了？”

    电话那头一阵寂静，唐舒璇歉道：“对不起阿远，资金出了点问题，真纳影业认为那个剧本不贴地气，所以换回原来的剧本，不过我还是把几个故事串起来了。”

    “你还报送戛纳么？”

    “戛纳就算了，看情况可能会报送柏林电影节吧。”

    陆致远叹道：“好吧，你能顺利拍完就最好，我等祥叔这边完工就过来。不过我真的没太多时间，你别给我安排戏份重的角色。”

    唐舒璇开心地说道：“嗯，你来就好，谢谢你阿远。”

    “不用，到时见面再聊。”

    挂断电话后，陆致远整理心情，开始回忆脑海里《卧虎藏龙》的一些片段，断断续续地写起来。

    陆致远饰演的寇连才其人其事史书均有记载，是个不折不扣的晚清烈宦。

    寇连才23岁入宫，因为聪明能干，做事精细谨慎，“侍西后久，颇得力”，很受慈禧喜爱，凡西后室内会计皆使掌之，待遇十分优厚。

    未曾想寇连才这个奴才为人执拗，操不着的心，他非要操。管不了的事，他硬要管。西太后霸着皇权不撒手，他要管。皇帝佬儿生不出儿子，他也要管。

    赋税民生、两帮交战，件件事他都想跟着瞎掺和，即便受慈禧严加痛斥并贬黜到其他部门打杂，也九死不悔。

    甲午战争结束后，重被慈禧召回身边的他竟“日愤懑忧伤，形于词色，时与诸内侍叹息国事”，最后甚至以死向慈禧口谏、书谏，最后变成死谏。

    陆致远经过深入研讨剧本，了解寇连才其人其事之后，表演自然得心应手，偶有妙得常让演对手戏得狄隆惊叹不已。

    李汉祥抚掌赞叹，说他天生就该吃表演这碗饭，无缘无故跑去从商着实可惜。

    片场里，陆致远对摄影机高喊道：“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

    说完后他含泪与光绪帝永别，狄隆饰演的光绪皇帝默默地背过脸去，两行热泪早已落下。

    慈禧满脸铁青地看着寇连才缓缓走出宫门，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寇连才死则死耳，实属飞蛾扑火，但这份敢作敢为却委实可悲可叹。

    “咔。”

    随着李汉祥的一声大喊，陆致远在《倾国倾城》的戏份提前杀青。

    原本李汉祥说好的一闪而过的太监角色被他活生生改成耗时半月的主角戏份，陆致远也没有怨言，得人恩惠便当如实相报。

    李汉祥随后摆下一桌酒席酬谢陆致远，两人大醉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