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洋其实也不太清楚，只是隐约听大人们之间的谈话，勉强了解到了一点情况。

    据说是平州市里有一户大宅子里闹出了人命，于是那人家才要不停的散尽家财，赶快迁走。

    倒也不是什么血腥的灭门惨案，不然哪还能轮得着他们来处理东西啊，据说就是女主人突然自杀了，男主人和留下的孩子都伤心的很，睹物总是思人的，干脆全清理干净的好，除了这些自己用的昂贵家具，估计连房子和公司也都是要处理掉的。

    “好端端的，怎么要自杀呢？”赵曼感到疑惑。

    小洋的说法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包括男主人。

    “有人说是男的在外面有情人了，也有人说是孩子闯了大祸，还有人说.....”

    “说什么？”

    “女主人中邪.....”

    赵曼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那谁能知道，反正就是板上钉钉的自杀，警/察/都定了！她本来身体就不太好，在吃什么药来着，那天就没有任何征兆的吃了一整瓶，发现的时候太晚了，就没救回来。”

    “真可惜.....真要像你说的那么好的家，有的是福气。”赵曼突然涌起了满心的羡慕之情，脑海里不自觉的补全了有楼梯的大宅，和养着精致花草的小院。

    “我们只知道啊，这几天来二手市场的，全是市面上看不到的好东西！”小洋一说到二手物件，才算没有那么怯了，眼神里能放出光来。

    不只是乐器，他似乎对其他品类的二手东西也颇为了解，还劝赵曼回头去别家看看包和表什么的，没准能淘到那位太太的好物件。

    虽说都是逝者的东西，但人生在世，只有富人才会说晦气，穷人光是送穷神都够够的了，还怕什么呢？

    想来上学时候，跟着学校的队伍去市里看博物馆，那里面陈列着不少皇家用的桂冠，首饰和衣服，说白了也是一个人生前天天用着的东西，赵曼总是隔着玻璃朝里面看，隔了一百年还是金灿灿亮闪闪的，看不到丝毫死亡的气息，只有让人满心喜欢啊！

    “让一让！让一让！”

    似乎是好几个人的声音夹在一起，赵曼非常敏锐的从里面辨识出了有一句，正是王强扯着嗓子喊出来的。

    她想要站起来看看，却腿脚不听使唤。

    “姨姨，你休息吧，我来。”小洋腿脚极快的跑出门去。

    一堆搬运重物的声音交错而过，赵曼看见几个人正小心的把被裹的厚厚的钢琴，挪进屋子里。

    就算是赵曼只是人的背影，依稀看了几眼钢琴的外形，她已经从移动产生的声响中，听出了一种诱惑这就是属于她的钢琴，只属于她。

    老板小心又麻利的揭开层层包裹，一架偏红的褐色木质钢琴终于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在看见钢琴真身的一刹那，赵倩已经忘记了呼吸。如果这架钢琴是个女人，那一定是个绝世的美人。

    上好的伯尔胡桃木，1890年生产，高135厘米，是立式钢琴的最大尺寸了，从英国空运回来的.....

    老板开始殷勤的背起书来，其实用不着他说什么，赵曼只需要把手指放在白色的琴键上，摁一个音出来，她自然就知道这钢琴该有多好。

    钢琴像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琴身木头上面糅杂着黑色的木纹，却不知道是刻意还是巧合，呈现一种从中间朝四周晕染蔓延的图案，并且，基本还是以中心线对称的。

    老板轻轻放下之前被折上去的琴键，示意赵曼靠近看看。

    “原来的主人照顾的很好，线轴，衬板，榔头和毛毡都换了新的，虽然比不上原装，但也绝对是最好的零部件，琴马也收拾到了最佳状态。”

    “您在看看这琴身，重新抛光上了一层透明漆，看起来有多光亮我就不吹了。”

    “最妙的是这白键盘，原厂出的，这都一百多年了，珍稀古董啊！”

    “您.....”

    老板话还没说完，赵曼已经迫不及待的摁下了第一个音。

    所有人都像屏住了呼吸一样，充满期待的听赵曼的演奏。

    半分钟过去了，所有人的脸上都显出了失望的神色。

    并不是想象中的那种出众的演奏技巧，赵曼一边忘谱，一边手抖。她的指关节又粗又肿，早就没办法像年少时那样弯曲了，听到的曲子声音也不是记忆里的样子，只能一个键一个键的试音，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己离这条路太远了，只是今天，她终于知道，自己离的到底有多远。

    唯一不变的则是这架钢琴，虽然有一百年了，声音还是依然纯净，没有半分杂音和拖沓，是温暖和平衡的音色，像圆润的珠子轻轻砸向空气。

    手指对键盘传来的触感也非常舒适，感觉可以弹奏各类风格的音乐。

    是好琴，也是赵曼配不上的好琴。

    “怎么样？”王强凑过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赵曼抬起头，她根本不需要说话，只是一个炽热的眼神，王强就知道她看上了。

    从开始找琴到现在，他们遇过的没说一千架，也绝对过百架了，别说他从来没见过赵曼的这种眼神了，哪怕是买不起的那些好琴，最多就是能让她多看两眼。

    得到指令的王强迅速行动起来，把老板拉到角落里就是一通掰扯。

    赵曼非常担心这个笨嘴笨舌的丈夫，他可别没把价钱砍下来，先把人给得罪了....

    “跟我们谈价没用。”赵曼听到身后的声音，停下准备上前打断谈话的脚步。

    “是....大海吧.....”赵曼认出来了这位大儿子。

    “是。”大海不卑不亢的应着。

    他二十出头，其实比赵曼年纪还要大，剃着方便干练的板寸，皮肤晒得黝黑发亮，身体看起来也很结实，像是个长期干活的人。

    赵曼这才发现，他其实也没有老板那么滑头，但感觉是个可信的人。

    “王姐，”大海还是按辈分喊了一句，“我们就是个中间商，您要真看上这钢琴了，就得跟我们去见见原主人了。”

    “啊....这样....”赵曼明白了，他们是代卖抽佣金的。

    想来也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别说老板了，原主人那边也没办法做一锤子的买卖。

    “不过您别担心，原主人不差钱，价格倒不是重要的，这钢琴本来是女主人的东西，想求个好人家照顾，所以得原主人同意才行。您要有兴趣，我们就得约见面时间了。”

    “约吧。”赵曼还没能大海说完，便迫不及待的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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