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皎，夜色撩人。

    武云昭和顾潜山勒马缓行，欣赏沿途风景。

    星月之下，田野广阔，偶见灯火几点，偶闻小虫几声，幽美却怡人。

    武云昭深吸一口气，胸肺清爽，笑道：“难得的清净啊。”

    顾潜山不多话，“恩”一声回应。

    过了一会儿，武云昭又道：“可总有煞风景的。”

    顾潜山提了提缰绳，说道：“老大，你要体谅。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我家赤蟒看得到，得不到，备受煎熬，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近，怎么忍得了。”敲了敲赤蟒的胸脯，对黑凤凰道：“凤凰，你看啊，我家臭小子‘为你消得马憔悴’啊，差不多该点头了。”

    黑凤凰哪里听得懂，见赤蟒又凑近，打个响鼻，脑袋一歪，将它撞了回去。

    武云昭咯咯笑道：“有进步，有进步，至少这回不踹了。” 抚了抚再次凑近的赤蟒的耳朵，鼓励道：“态度很好，好日子就在前方。”

    顾潜山哈哈笑道：“蟒蟒，听到么？能做主的发话了，千万坚持住啊。”

    这一回，因为武云昭的手掌没离开赤蟒的头，黑凤凰没好意思撞。赤蟒得以蹭上了凤凰的颈项。它与凤凰见面半个月了，第一次有了“肌肤之亲”。

    这一路，二十里地，按照黑凤凰和赤蟒的脚程，若在平时只需一顿饭功夫，而今日，因为武云昭的“助纣为虐”，足足走了两个时辰。

    子夜时分，二人双骑才回到武家庄。

    耿翔还没睡，抱着一只睡熟的小花猫等在院中，见二人归来，迎了上去。自从被武云昭忽悠了“撸猫”的好处，耿翔为了心境明净、平和，收养了一只花猫，时时带在身边。

    武云昭解释道：“沿路说了会儿话，忘了时辰，无事发生。夜深了，去睡吧。”

    耿翔道：“是，师父，师丈。你们也早些休息。”回房去了。

    顾潜山笑道：“徒儿是真不错啊。平时呆了些，可真正的关怀、体贴一样不缺。”

    武云昭道：“闷是闷了些，比只会动嘴的强。关键时刻见真情。”

    顾潜山道：“是这样。对了，老大，这孩子天天面具不离脸，到底长什么样啊？”

    武云昭摇头道：“我没见过。”将马缰塞给顾潜山，说道：“想露相的时候，自然就会让咱们看见了。他愿意藏着，就让他藏着吧。”

    顾潜山点点头，眼珠一转，说道：“我把这俩关一个马厩成吗？”

    武云昭回头瞧一眼,见赤蟒死皮赖脸地上贴而黑凤凰却一动不动，沉吟道：“把耿翔那匹追风牵到一边，别教坏了小朋友。”

    顾潜山比了个放心的手势，拉着两匹马走了。

    不一会儿后，顾潜山回房，不见武云昭身影，想了想，又奔向了书房。

    顾潜山推门而入，说道：“老大，你又做什么？后半夜了。”走到书桌后，接过武云昭手中的墨条，接着磨墨。他知道，武云昭执拗，只要她想办某件事，就必须得办完，旁人拦是拦不住的，只能由着。

    武云昭拿起帕子擦指头，说道：“不想睡了，画几张图，在棉花收上来以前，我得把织布机全弄好。今年不能只投钱，一分不往回捞啊。”提起毛笔，蘸水、蘸墨，抽过一张宣纸，一笔、一笔画着，边问：“他俩成了？”

    顾潜山道：“反正关在一起了，成不成，我可不知道。人家洞房花烛夜，我不能在旁边瞅着呀。”

    武云昭道：“若这般安排下，赤蟒还不能成，不如骟了。”

    顾潜山笑道：“那没准儿我家赤蟒怜香惜玉，不敢冒犯呢。”

    武云昭“切”一声道：“这一路上少冒犯了？”将画好的一张图提起吹了吹，放到一旁，接着画第二张，说道：“马儿终究是马儿。对了，赤蟒算入赘。”

    顾潜山笑道：“那是一定。我可没资格将它带走，一定算在你的名下才可以。以后有了马驹儿一定姓武。”

    武云昭停笔，抬起头来，郑重道：“说到马驹儿，凤凰要是真怀上了，得十一个月呢，我不能没有坐骑啊。顾大堡主，安排一匹。”

    顾潜山点头笑道：“好！”夹手夺过武云昭手中的毛笔，快如电闪，一滴墨都没落下。

    武云昭翻白眼，抱臂看着他耍帅。

    顾潜山扁扁嘴道：“就不能夸一句？”

    武云昭道：“这点儿微末的功夫在老娘的眼里，就是只三脚猫都会的，有什么好夸的。看着，我来啦。”右臂倏然抢出。

    顾潜山右手中指勾转，将毛笔打了个转，握住了笔杆儿，右臂收回腰侧，左手推出，挡住武云昭的右手，左手手腕翻转半圈，三指成爪，捏住了武云昭的右腕，得意道：“抓到了。”“了”字还未说完，突觉颏下一凉，垂眸查看，只见武云昭的左手抓着墨条，将墨条沾水的一端朝上，点在了自己的颏下。

    武云昭倾身前探，趴在桌上，右手被顾潜山拿捏高举，左手转动墨条，笑嘻嘻道：“顾大堡主，我这招怎么样？”

    顾潜山道：“你耍诈！”

    武云昭笑道：“我又没说我要抢毛笔，我只说‘我来啦’。意思就是我要动手。”

    顾潜山重重吐口气，兀自不放手，有些不服气。

    武云昭笑道：“如果说，这根墨条是匕首或是判官笔、峨嵋刺一类短兵刃，你现在要么下巴上有一个大窟窿，要么身首异处了，顾大堡主。你自己说，你的手段值不值得夸呀。”

    顾潜山道：“我有内功，推你一掌就是了。”

    武云昭挑衅道：“你试试？”

    顾潜山左手收不回来，只能推右掌，可这一掌推出，还没将胳膊伸直，掌缘便撞到了桌沿儿上。

    顾潜山不由地向下瞟，皱起眉头。

    武云昭却咯咯笑了起来，说道：“内力深厚，可透桌，碎桌，但这么一挡，我若同样是个有内力之人，这一掌可要不了我的命。就算我死了又如何。我送的是杀招，你回的防身招数，来不及自救的。顾大堡主，咱们算是同归于尽，谁也得不着便宜。”

    她指头一松，将墨条撒手。

    墨条下坠，掉在了顾潜山的袍子上，微微颤动。

    顾潜山撅嘴道：“你弄脏了我的衣服，赔我。”

    武云昭手掌上翻，拍拍顾潜山的脸颊，笑道：“乖仔，衣服好说，想要，我给你做新的。不过，今天我教你一课。”

    顾潜山感觉到武云昭的软软的手掌和温热的手心，还有她身上的香风阵阵，心中怦然，继续假装不服气，说道：“教什么？”鼓起了腮帮。

    武云昭稍微加力，“啪”“啪”打了他两下，正色道：“教你谦虚谨慎。别以为碰上了个厉害的身份就跟朵浮萍似的，飘来飘去，以为老子天大地大，无人能敌。我可不想某年某月某一日，先给你收了尸，再等你带着新身份归来，麻烦。”

    顾潜山“哦”一声。

    武云昭道：“还不放手。”

    顾潜山又“哦”一声，放开了左手。

    武云昭撑桌坐起。她背对顾潜山跳下桌面，没看到顾潜山将左手三指凑到鼻尖儿轻嗅的样子。

    顾潜山捡起墨条，拿了信纸，写信要凌云堡的人搜寻良驹送来。

    随后，二人在书房忙碌，直到黎明时分。

    武云昭将厚厚一叠图纸交给他，说道：“让人去做吧，多找几家，分散着，回头，你、我、耿翔，咱们三个自己组装。”伸个懒腰，说道：“走，跟我去厨房，给凤凰跟赤蟒炖锅补汤，争取早生贵子。”

    顾潜山将图纸塞进胸口，跟在武云昭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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