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赌坊。

    今天赌坊的生意依旧兴隆，并没有被盂兰街上的喧闹吸引过去多少人。

    王启年的鞭炮声，只不过是徒劳地造势，上不得台面。

    门口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精明中年人负手而立，望着那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冷笑。

    一个王启年，能掀起什么波浪来？

    以前的招财赌坊什么样，现在也依旧是什么样！

    这名中年人是悦来赌坊的打理人，姓费名石，悦来赌坊这些年在他手上，可谓是打理得井井有条。

    来来往往的赌客们瞧着这位赌坊的大人物，纷纷都露出恭敬有加的神色，有的甚至鞠躬行礼，面露谄媚笑容。

    费石只是挥挥手，面上古井无波，也没有为难谁的意思。

    对他来说，这些人有这鞠躬的功夫，还不如进去多玩上两手。

    只要进到他的悦来赌坊，就不愁掏不出点钱！

    他招了招手，自有人恭谨地捧上一壶香茶，放在费石的掌中。

    费石也不急着喝，端着茶壶轻轻摇晃着，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

    这个时候他浑然不像是一个赌坊老板，倒像是御日城中某些家族中的管事。

    而且他的着装也是十分雅致，浑身透着一股与混乱赌坊里的粗鲁赌徒迥乎不同的显贵气息。

    前去探风的伙计跑了回来，凑到费石身边快速地说了几句话，让得这位悦来赌坊的老板挑了挑眉毛。

    “雀圣麻将馆？还真是可笑，王启年莫不是以为改个名字，就能时来运转？”

    他不屑地摇了摇头，竟然生出几分意兴阑珊的意味。

    过去盂兰街上一共有两家赌坊，一是他的悦来赌坊，二就是王启年的那家招财赌坊。

    打心里费石就对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外乡人不屑一顾，人人都知道悦来赌坊背后是黑虎帮，这条街更是被黑虎帮的人承包了下来。

    就是金龙帮的那家鱼龙赌坊，都不敢大张旗鼓地入驻到盂兰街来！

    可是那个王启年竟然狗胆包边，不光在盂兰街盘下了一座铺子，还直接明目张胆地改造成了一间赌坊。

    跟悦来赌坊抢生意，就等着倒闭吧！

    果然招财赌坊生意惨淡，隔三差五就有地痞流氓过来闹事，最终只得无奈倒闭关门。

    明白其中缘由的费石得意地冷笑，这就是跟他悦来赌坊对抗的下场，这就是跟他背后的黑虎帮对抗的下场！

    本以为王启年总该长点记性了，没想到现在又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再度将赌坊开了起来！

    雀圣麻将馆？

    费石听了嗤之以鼻，赌坊就是赌坊，就算改个古古怪怪的名字，还能玩儿出花来不成？

    “大人，用不用弟兄几个去搞点事情？”

    身边伙计微微躬身，积极献计。

    “搞事……是一定要搞滴。”费石把调子拖得极长，显出一种高深莫测的意味，“但是……不用慌！不急，先跟他耍耍！”

    他抬起茶壶，就这壶嘴直接灌了一口香茗，满意地长吁一口气，带着快意叹道：

    “上次拆了他的招财赌坊，看样子是没将他打疼，那王启年还真以为我悦来赌坊就这点手段了不成？”

    “上次全是咱们悦来赌坊给他玩儿了几手阴的，您的意思……这回是要黑虎帮出马？”旁边的伙计揣摩着他的心思。

    费石微微一笑：“不急……不急……咱们先按兵不动！我想用不着咱们出手，就有人会替我们解决掉的。”

    想着立在王启年身后几名金龙帮的打手，那名伙计赶忙禀报道：“王启年后面似乎有金龙帮的影子，这次重开赌坊，会不会是得了金龙帮的支持？”

    费石摇了摇头，自信地笑道：“几个底层的小喽喽，代表不了什么东西，等着瞧吧，我想……好戏还在后头呢！”

    他又灌了口茶，转过身看着自己赌坊生意火爆的场面，欣喜地叹道：“这盂兰街，有我一家悦来赌坊足矣！”

    “大人威武，悦来赌坊全都是依靠您的雄才伟略，才能获得今天这幅鼎盛局面！”

    “哼哼，多做事，少拍点马屁！叫一个人去王启年盯着就行了，你赶紧进去帮着打理着，瞧今天这么多人，多给我刮点油水下来！”

    “大人您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费石重新回过身，朝着那边喧闹的人群又望了一眼。

    “雀圣麻将馆……”他低声喃喃道，不屑地冷笑一声，继续品尝起手里的香茗来。

    那边王启年话不多说，一个劲儿地邀请着众人进自己的麻将馆体验一番，来的这些人本就好奇他这雀圣麻将馆搞的究竟是何名堂，这下便一窝蜂地涌了进去。

    一进这雀圣麻将馆，但见其中焕然一新，布置得是清新雅致，令人不由眼前一亮。

    一般的赌坊随便拉来两张桌子，有副骰子有个骰盅就能开起局来。

    环境灰暗破败不说，当中还掺杂着赌徒们身上的臭味和粗鄙的叫骂声，杀人流血打架斗殴之事时有发生。

    再高一级的，就是类似鱼龙赌坊那般，稍稍有了些规矩，虽然环境依旧没什么大的改观，但总有一两条规矩束缚着那些狂躁的赌徒。

    再往上，就是悦来赌坊那种层面了，里头是花过心思布置了一番，各处都贴满了不知是金纸还是铜箔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总是看起来金光闪闪，一片奢靡，味儿就对了！

    一看到那种环境，进来的赌徒哪个不想玩儿上两手，做做暴发户的美梦？

    与先前的这些赌坊相比，王启年的这家雀圣麻将馆，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这哪里像个赌坊？更像是南区那边某家布置素雅的客栈。

    “王启年，你这开的是赌坊还是茶馆啊？”

    有人望着面前这干净亮堂，整洁大方的环境，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非也非也，我这开的是麻将馆。”王启年摇头晃脑，作高深莫测状，“诸位都找位子做吧，一张桌子坐四个人，没抢到位子的客人也不要急，一会儿都会有机会的。”

    哪里有人抢座位，人人都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坐下来干嘛，喝茶吗？

    最终在王启年的好生劝说下，才有几名跟王启年相熟的商铺老板走了出来，挑了张最近的桌子坐下。

    看着桌上码得整整齐齐围成四方阵的一块块小巧玉牌，几人虽觉得新奇，却也在疑惑。

    “王启年，你这桌上摆的是什么东西啊？怎得长得跟豆腐块儿一样！”

    “我看八成就是豆腐块儿吧，王启年怕咱们赌钱饿了，专门给桌上都备好吃食了呐！”

    “这个老板还真是贴心呐，我先拿一块儿来尝尝！”

    众人哈哈大笑，都在调笑着王启年，更是真有人拿了一块儿桌上的玉牌想要咬上一口。

    抓起来摸了摸，却惊疑道：“我擦！怎么是硬的？王启年，你想把我们的牙崩坏不成！”

    “我说老王啊。”入座的老板们对着王启年说道，“你还是赶紧上骰子吧，我们哥几个给你摇上两盅，好歹也该有点赌坊的样子不是？”

    这几名跟王启年关系不错的商铺老板不忍看到王启年的狼狈样子，纷纷帮着解围。

    看周围这些人不屑一顾的样子，再不忙着张罗张罗，这新开“雀圣麻将馆”怕是第一天就得倒闭。

    “骰子？本店没有骰子。”

    王启年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几名老板尴尬一笑，又说道：“那牌九呢？拿副牌九来玩两把。”

    王启年又是摇了摇头：“也没有。”

    周围人哄堂大笑，这赌坊不备牌九骰子，还真就开成了茶馆呗！

    几名商铺老板也都来了火气，沉声喝道：“王启年，你莫不是消遣我们不成！没有骰子没有牌九，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这麻将馆到底玩儿什么”

    王启年瞧着众人嘲讽的样子，不羞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雀圣麻将馆，当然是玩麻将了。”

    麻将？

    众人听到这个闻所未闻的名词，心中都起了好奇心。

    这桌上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玉牌，就是麻将了吗？

    可这要怎么玩？学小孩子家家搭积木不成！

    在所有人或云里雾里，或不屑一顾的神情中，王启年抖了抖袖袍，缓缓落座。

    一桌四人之局，已经成型。

    “诸位都是第一次玩儿，这牌咱们就摊开来打。”他抓了两摞玉牌，“来，跟着我。”

    桌上的人将信将疑，学着王启年的样子开始打起牌来，桌下的人伸长脖子，都想看看王启年所说的麻将究竟能玩儿出什么名堂来。

    一时间场内陷入安静，只能听见玉牌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

    合着周围清新雅致的环境，不知情的人哪里会知道这里是间赌坊，还以为是座请了乐师的茶楼。

    下面的动静都被二楼的天狼子听了去，听着众人的冷言冷语，似是根本不感兴趣的样子，可把他急得上蹿下跳，抓耳挠腮。

    反观一旁的萧羽，正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根本不闻不问。

    “我的大哥啊，你怎么还睡得着啊！”

    天狼子长吁短叹，围着萧羽团团乱转。

    此刻他恨不得一个箭步冲到楼下去，把那些看不起麻将的人统统扇上俩巴掌，接着揪着他们的领子告诉他们，这是一项多么伟大而又神奇的发明！

    同时他也有所担心，萧羽发明的麻将，真的能在盂兰街打开市场吗？

    扭头看了一眼闭目熟睡的萧羽，似是还在砸吧着嘴讲梦话，天狼子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萧羽说的什么他听不太真切，模模糊糊中倒是叫他分辨出了一句话来：

    “嗯……皇帝不急急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