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勇毅的话，让宋慕整个人都懵了。

    她在原地呆立了许久，脑中的思绪纷乱繁杂，却怎么都理不出一个头绪，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她记得茅勇毅在拒绝一同赴美时，也是这样的脸色。那天他说要留在家里处理家事，争取在精英小组回来的时候，给他们一个干净的家。

    显然，厂长失败了……

    茅勇毅没有催促她，他默默地点上一根烟，静静地抽了起来。

    又过了两根烟的功夫，宋慕这才缓缓地拿起汇票，有些纠结的对茅勇毅问道：“领.导，能跟我说说详情吗？”

    茅勇毅将手里的烟蒂在烟灰缸中掐死，尽量表现的无所谓道：“你个小年轻，跟你说了又有什么用？再说了，我估计是升职，倒也没什么不开心的。”

    宋慕知道他这是安慰自己，虽然从接触、被提拔到现在为止，不过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但宋慕体会得到茅勇毅对她的关爱和处处关照。

    更不要说在上一世，茅勇毅本来就是她的偶像，她知道他的心思其实全都在华国动画上，即便真的如他所说这次是升职，他也不会因为要离开制片厂而感到开心的。

    “领.导。”宋慕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她也努力的露出笑脸道：“您不能因为我年轻就看不起我啊，您知道我鬼点子不少，更何况我连小金人都搬回来了，万一我真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茅勇毅对宋慕的话有所触动，他伸手拿过桌上的纪念品小金人奖杯，轻手轻脚的仿佛在摩挲真品，脑袋中闪过的，则是宋慕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搞出来的各种事情。

    分工法、动画规格框、剪纸模拟动画，《七兄弟》、《劈山救母》、潮玩、小金人奖，更不要说还没到来的高卢国昂西国际动画电影节。

    各种在常人看来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到了她的手里似乎都变成了奇迹。

    这一次，或许也有可能出现转机……？

    不，不能让小宋牵扯进来！如果小宋牵扯过深，一旦没有出现奇迹翻了船，她还有机会接下制片厂这个摊子吗？

    想到这里，茅勇毅最终下定了决心：“小宋，我依旧坚持我的观点，你们精英小组的五个人，就是咱们制片厂的未来。如果这件事你们不掺合，就有机会从老焦手上接过厂子。但是……”

    “只要确定焦主任接您的班，就没有什么如果！”宋慕鼓起勇气，平生第一次打断茅勇毅的话，“以焦主任的性子，您觉得精英小组还有可能存在吗？接.班又从何谈起？如果您真觉得精英小组是咱们厂的未来，您就更不应该留下我们离开！”

    听了宋慕的话，茅勇毅的眼角不禁一抽。

    论起对焦朋兴的了解，他肯定比宋慕知道的更多。回想起焦朋兴往日里的做派，他知道宋慕说的没错。焦朋兴接任厂长的当日，一定就是精英小组解散之时。

    他之所以让精英小组尽量独.立，其实也是打了有朝一日他不在制片厂，精英小组又面临解散的话，可以在第一时间脱离制片厂，将精英小组的整体保留下来。

    只不过真到面临这一刻时，茅勇毅的心中还是记挂着制片厂，这才选择性的忽略了这一点。

    然而不等他说什么，宋慕就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我们精英小组是不是咱们厂的未来，但我知道我们是一个有着光明未来的小组。如果焦主任接替您成为厂长，那么精英小组一定会烟消云散。

    “所以今天不管您最终的决定是什么，我以精英小组组长的名义做了一个决定——如果您这次最终离开制片厂，那么我们精英小组也会脱离制片厂，转型成为个体企业。”

    宣布完这一切，宋慕做了个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随即她冲着茅勇毅鞠了个躬，转身便准备离开。

    “等等！”茅勇毅叫住她，叹了口气道：“小年轻就是小年轻，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宋慕回转身形，发现茅勇毅的神态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茅勇毅将小金人纪念品放回办公桌上，又点起一颗香烟，深吸了一口后缓缓说道：“这次的事儿，据我了解的确又是老焦的手笔……”

    茅勇毅一边抽着烟，一边为宋慕讲述起来，宋慕通过他的讲述，总算将这件事的始末摸清楚了。

    焦朋兴窥伺制片厂厂长一职的事情，制片厂上上下下人尽皆知。真要论起资历来，他其实也早就该当上厂长了。

    只不过现任厂长茅勇毅一心扑在厂里和动画上，上峰多次要调他升职，都被他找各种理由和关系拒绝了。

    在茅勇毅看来，只有留在动画的最前线才是最适合他的位置，这便挡了焦朋兴的路。

    起初，焦朋兴念及情分不愿意撕破脸皮，还是想要等到茅勇毅升迁调走的。茅勇毅在去年制片厂即将完全糜烂时，其实也已经开始考虑调走的事情了。

    只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厂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变数。

    这个变数，正是宋慕。

    她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制片厂面临的问题，又二话不说直接投入了茅勇毅的麾下。不到一年的时间，让逐渐糜烂的制片厂从死亡线中挣扎了出来不说，更是制作出了较好又叫座的《劈山救母》。

    这一系列的变故，终于让焦朋兴坐不住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关系，举报茅勇毅，说他公器私用培植接.班人，想要将制片厂变成茅家的制片厂。

    然而茅勇毅因为多年前就该被调走的缘故，组织对他的考察非常充分。焦朋兴这种举报最多让组织有所怀疑，却并不会完全听信，因此上面对茅勇毅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将《劈山救母》属于制片厂的分成断掉了，毕竟这部分金钱的额度牵扯太大了。

    这个结果看似不严重，却让对焦朋兴一直不太满意的黄沛琴彻底发了火：现在厂里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钱！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另一边的焦朋兴，则对这种没让茅勇毅伤筋动骨的、不咸不淡的处理非常不满意。

    接下来，黄沛琴和焦朋兴开始疯狂对线了。

    茅勇毅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并不想让二人闹的太僵，于是开始在二人之间和稀泥，并试图与焦朋兴沟通，让他耐下性子来在等两年。

    这不沟通也就算了，一沟通反而又戳中了焦朋兴的痛点，不知道他又搞了一番什么扫糙作，茅勇毅不止没有把“家事”处理好，反而迎来了有可能被升迁的消息……

    “就这？”宋慕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她本以为会有多么惊天动地的阴谋，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么的单薄。

    “……就这？”茅勇毅的眉头皱了起来，“这还不够乱？”

    宋慕紧张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她没有回答茅勇毅的问题，而是思索了片刻后问道：“您上回拿走的那些潮玩，都没起作用吗？”

    听到宋慕提起玩具，茅勇毅的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神色。他俯身将手伸到办公桌下面，再直起身来时，手里多了一个不算大的纸箱：“都在这儿呢。我本来想学人家走动走动，到现在都还没抹开脸呢，呵……”

    宋慕没表示什么，继续问起了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潮玩x七兄弟’联名玩具的钱，上面会跟《劈山救母》的分成一样，再一次全收走吗？”

    “还没到结算时间不知道。”毛勇毅坦诚道，“但我估计只要我不走，大概率是会被再一次收走的。不是，小宋你问这些问题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