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的意思，是除虫。

    我听懂了，可却非常意外。这话是在针对我吗？他究竟看到了什么，还是说，他能仅仅用眼睛，就辨认出我体内寄生的虫毒？我在想他究竟是什么人，从言行举止来看，他与寻常的十七八岁少年无异。

    我开始对那个孩子有了点兴趣。在他们离开后，我甚至还出门跟了两条街。

    然而，最终还是放弃了。

    理由是在我追踪的一路上，那孩子的话实在太多，满口嘴炮不断，怎么看都像个二傻子……

    我觉得自己大概是多虑了。

    当然，那时我完全没有想到，之后居然会发生失踪事件，或许那天我确实应该多跟一阵子。

    后悔药没有，但不代表一点线索都找不到。我回到茶铺，到隔壁面馆点了一碗面。面馆开了十几年，味道不错，如今是祖孙俩经营，而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原因，就是那个女孩。

    这间面馆老板的孙女儿。

    女孩是十六七岁，跟我那个堂弟佐子腾，算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听说两个孩子儿时经常一块玩，即便是现在，每次佐子腾放假回老家，都少不了那女孩的礼物。据我所知，那个不孝的混小子，给他老爹都从未买过什么东西。

    这关系，一目了然。

    按道理说，十六七岁是该在学校读书的年纪，可女孩命苦，父母早些年离家，后双双失踪。祖母年事渐高，女孩便辍学在家，陪伴祖母。她倒是孝顺，虽然孝顺的有点傻。

    说回佐子腾的事。

    我之所以料定，这女孩一定与佐子腾的失踪有关，或者至少知道一些关于佐子腾失踪的信息，是因为二人关系非常亲密。也许算不上早恋情侣，可至少也是极要好的朋友。根据佐子腾一贯的习惯，最近会去哪玩，做些什么，基本都会告诉这女孩。

    而他的失踪，以及同学的跑路，又必然与这些天几人的经历有关。

    所以这个女孩，是目前为止，了解佐子腾线索的最佳人选。

    然而，今天女孩却不在店中。

    冷清的店面，只有老太太一人在发呆，似有心事。吃完面，我去结账，到柜台前老太太还在发呆，扫码的声音甚至还吓了她一跳，与我对视那一刻，她脸上强挤出尴尬的笑容。

    我也一笑，“怎么了阿姨，看您今天一直在走神？”

    “没事儿，昨晚没睡好，有点困。”她随便回应了一句。

    我貌似随意的四处张望一眼，“今天就您一个人？孙女儿呢？”

    老太太愣了一下，神色有些恍惚，回应道：“啊，那孩子……那孩子……出去玩了。”

    显然，她是在现说现想。

    “也是，这个时间点……”我看了一眼手表，“也不忙。”放下手时，扭转了一下站位，用收胳膊的动作，将柜台上老太太的手机碰落到地上，趁她移动视线这几秒，我迅速用脚背挡了一下，顺利的将手机滑入柜台之下。

    “对不起阿姨，我不小心！”我连忙道歉。

    “没事儿没事儿，捡起来就……哎呦！”老太太腰不太好，准备捡手机，却又弯不下，我将她扶起。

    “我来，您歇着。”

    说完，我蹲下，手伸向柜台下的缝隙。

    “掉的有点深啊，阿姨，您等会儿。”假模假样的够了一阵子，我好似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对老太太说道：“对了阿姨，其实我准备打包带走一份面的，要不您先帮我做着？”

    “啊……啊行，行。”老太太应了一句，便走进了后厨。

    我则迅速将柜台下的手机拿出。老年机没有设置密码，直接打开通讯录，找到孙女的电话号码，而后记住。做完这些，又将手机放回前台。

    离开面馆，我没有直接拨那个号码。

    我在想，老太太究竟会因为什么而忧心忡忡？首先，那女孩一定不是失踪。老太太只有女孩这么一个亲人，而且女孩常年相伴她左右，别说失踪几天，就算只是失去联系几个小时，估计都报警，哪还有心情继续营业？

    我在问女孩去干嘛时，她说了假话。

    假话是女孩出去玩，所以真话，极很有可能就躲在家里。

    如果真的是躲在家里，又让老太太忧心忡忡。那么，不是这个女孩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就是她在家里藏了个麻烦！

    碰巧，她们的住处，我知道大概位置。

    女孩与祖母每天清晨都会去附近的菜市场准备当天所用的食材，而我有晨跑的习惯，她们每次走的路线，刚好在我的晨跑路线之中。于是，我锁定了一条街，街道两侧是一栋栋二层小楼，住处便在这其中。

    在这条街上，我将女孩的电话拨通，可过了许久，都没有人接听电话。

    于是，我就反复的拨打。

    在打了第六次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起，女孩的声音有些沙哑，语调中带着一些病态的味道：“谁？”

    我等了几秒，没有出声。

    她语气中有些急躁，“你说话啊？”

    这时，我才压低声音，慢慢开口：“最近，过得很辛苦吧？”

    “什……什么辛苦？你，你打错了吧？”

    “打错？那样的事情，没有多少人会经历，怎么会打错。”

    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是毫无意义的虚张声势，我的眼睛，一直在扫视这条街两侧几栋二层小楼的窗子。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我挂了！”

    她大概是真的要挂断电话，于是我说了个名字：“佐子腾让我打来的。”

    “啊？？”她的声音突然很意外，又很复杂，是那种意外中又带着几分惊喜，惊喜里又有些恐惧，“他，他，他在哪？他……”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声响，我更加仔细的留意那一扇扇窗户。

    直到其中一扇的窗帘动了几下。

    “你说啊，他，他在什么地方？”电话那头对我焦急的大喊。

    “他很快会去找你。”说完，我挂断电话。

    人有个很奇怪的习惯。在恐惧、紧张、不安时，会用黑暗、封闭的空间，让自己找到某种不切实际的安全感。类似于将自己隐藏，排除于世界之外，便能够躲避这个世界中存在的危险。

    这种现象，大概属于人的本能，在孩子的身上提现尤为明显。

    例如儿时因为恐怖片，或者幻想出的鬼怪而躲进柜子，躲进被窝，或者将自己关在卫生间。

    成年人有时也是如此。

    焦头烂额，走投无路，会很怕见到阳光，见到真实。阴暗封闭的环境，仿佛能够成为自己的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