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江颜竟然没生气，就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才道，“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在大理寺不离开的。”

    反正书吏的工作就是把东西搬过来搬过去，她也不是非要出去玩。

    没想到江颜答应得这么痛快，尹玉堂有几分惊讶，却也不好在这个当口问她为什么答应。

    “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能走了吗？”江颜提溜起来手上拿着的东西，认真道，“挺沉的。”

    尹玉堂赶紧让开。

    江颜带着柳九和莺儿，走的头也不回。

    背影决绝又坚定。

    “江颜这就算是原谅你了？”秦牧一摸着下巴摸不明白，总觉得不太对劲，但是以往闹脾气的姑娘总是不说话也不见面，像是江颜这样泰然处之的，还真少见。

    尹玉堂神色茫然，他按着发疼的心口看向江颜的背影，根本就没听秦牧一说话。

    是他病了，是他病的太严重，要不然怎么会心口处一直在疼，每次一看见江颜就觉得疼？

    “算了，我再留下帮你观察一天，要是江颜不生气我就回去了。”秦牧一还是觉得奇怪，仗义地拍拍尹玉堂的肩膀，觉得自己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酸溜溜的情诗没念出口，秦牧一还是觉得不甘心，撺掇着尹玉堂写成信给江颜送过去。

    当时还拍着胸口保证道，“你就放心吧，小姑娘肯定都喜欢这一套。尤其是江颜，江颜还是长安出名的才女呢，肯定最喜欢这些了。”

    尹玉堂没有经验，干脆就送过去了。

    不想，江颜一看见上面酸溜溜的表白，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随着信过来的还有一枚玉佩，看着就让人眼花缭乱，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莺儿吓一跳，赶紧过来问道，“四娘，信上写什么不该写的东西了吗？”

    “没有。”江颜咬牙切齿地笑起来，将信扔在烛火上烧个干干净净，“少卿果然是出手不凡，真惊人。”

    可不惊人怎么。

    先前才将她熬制的药送去检查有没有毒，又三番两次的想杀她，现在却送来一封信一首诗口口声声地说喜欢她，还说好姑娘就应该适可而止不要生气。

    这是怎么个意思？

    觉得她是三岁小孩给个甜枣就能把之前的事情都忘记吗？

    她只是想和尹玉堂做个表面夫妻，尹玉堂却一定要她给他卖命？

    痴心妄想！

    她偏偏就不是个好姑娘！

    但是尹玉堂如今当真是冤枉极了，他从来都没有写过这种诗，没办法还是秦牧一在旁边说，他只是照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来而已，没想到就算是这样，还是让江颜生气了。

    第二天一早，尹玉堂见还是尹玉泉来送药也是一怔，看向秦牧一。

    按照秦牧一的经验，只是普通生气的话现在就应该适可而止了，他也有些着急，问道，“江颜呢？”

    “别提了。”尹玉泉苦着一张脸，万般无奈地道，“今天一早就过去收拾卷宗，说什么要都送过来给你看，这会儿还在收拾呢。”

    女人工作起来简直太可怕了，江颜的工作效率他们都跟不上，这一早上不知道多少人都被江颜夺命连环催过了。

    尹玉堂微微扬眉，问道，“江颜的心情不好？”

    尹玉泉坚定摇头，“我觉得不仅仅是心情不好，江颜现在可能会吃人。”

    秦牧一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尹玉泉幽怨的目光了，他立即干笑一声道，“没事，既然不喜欢诗和玉佩，那我们就换一个。尹玉堂，我去给你买点儿簪子什么的，钱你记得给我。”

    姑娘家嘛，最喜欢的不就是首饰了么？

    等一盒子琳琅首饰送到江颜面前时，尹玉泉觉得江颜的脸色不仅仅是没有好转，而且好像凶的更厉害了。

    他有些心虚。

    秦牧一说好的一定会好转呢？

    果然花花公子都是骗子！

    “谁让你送来的？”江颜眯眸，目光越发的深沉。

    尹玉泉也没多想，低声道，“当然是少卿送来的，少卿让你别生气了。”

    先是酸溜溜的诗和玉佩，现在又是这些首饰挂件，尹玉堂当真觉得她想要的是这些东西吗？

    “你回去同少卿说，我没有生气，这些东西我也不要。”江颜一字一句道，“少卿给的，我什么都不要。”

    她若是当真图这些东西，她跟着李庆云不好吗？李庆云之前三次想要出手送她东西，一次比一次昂贵。

    果然，在尹玉堂心中她就是个贪图富贵的小人吧。

    江颜琢磨两天总算是琢磨明白了，尹玉堂这么防着她八成是因为李庆云。

    李庆云和李仁之是兄弟，原主和李庆云明明就是两情相悦的，结果被李仁之给拆散了。尹玉堂作为一个“贤内助”，怕是担心她会帮着李庆云才像是防贼一样地防着她。

    她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来大理寺第一天她就因为不想给尹玉堂惹麻烦，所以听着那些人对自己的贬低不做声。后来那些人什么都说，又是刁难为难的，她都为了尹玉堂忍下来，没有计较。就连那些人骂到李燕安的头上，她也只是过去反驳两句，都没有动手。

    怕的就还是尹玉堂难做。

    她虽然不图尹玉堂对她感恩戴德或是如何，至少可以当成朋友吧？

    她是这么想的，尹玉堂却不是。

    尹玉堂在她被人诋毁时没有出面，在她被人指着鼻子骂时也没有出面，甚至不相信她煮出来的药，她被人抓进监牢，尹玉堂第一件事情维护的是尹家的脸面。

    甚至到如今，尹玉堂仍旧觉得她是些首饰珠宝就能打发的。

    她江颜的真心，在尹玉堂的心里就那么不值钱吗？

    江颜越想越觉得憋屈，瞪一眼不肯离开的尹玉泉道：“还愣着干什么，听不懂吗？我说了，少卿给的东西，我什么都不会要的。还有，让少卿安心，我不会再擅离大理寺，也不会去接触和江家一案有关的事情，更不会给江家送消息。若是他不相信，可以让人看着我。”

    话转达回尹玉堂那边的时候，尹玉堂的脸都黑了。

    秦牧一更是扬眉道，“你家这小姑娘可挺有脾气啊？一般人家的闹闹也就算了，她就不怕你给她个休书？有你在，她是中书侍郎夫人，真的闹大，你一纸休书她算啥啊？”

    尹玉堂抬眸看他一眼，觉得话没法说。

    能这么轻松的说出这句话，怕是因为秦牧一不知道江颜有多期盼这封休书。

    他要是真的一火大给出休书去，说不定江颜立即就会拿着东西欢天喜地过来谢谢他，然后再也没有瓜葛。

    提起休书，秦牧一想起来了，他一拍大腿道，“对对对，小姑娘不能惯着，你让人告诉她，要是她再胡闹的话，就不用呆在尹家和大理寺了，让她走。”

    尹玉堂下意识摇头，“不行。”

    “哎呀你不用担心，没有人是真的舍得走的，你就吓唬吓唬她。到时候我帮你写个休书，要是江颜真的气性大要走，你还可以说是我写的，不算数的对不对？”秦牧一循循善诱，用自己的经验教导尹玉堂，“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她们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就是想要点儿什么吗？你说这金银玉石也给了，珠宝翡翠也给了，不能再这么惯着江颜的小脾气了。”

    尹玉堂略一思索，还是摇摇头道，“不可。”

    他脑海中好像有什么声音在提醒他，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事情一定会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想，不代表秦牧一不想。

    秦牧一明面上顺着他，背地里却将一封信交给小厮让给江颜送去。

    他看着小厮离开的背影，摸着下巴道，“我还就不信了，江颜好好一个大闺女，就不怕被写休书名声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