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颜想跑。

    “那种事让下人做就行了。”李庆云挡住江颜离开的路，温声开口道，“你且坐下。”

    江颜内心翻个白眼，她就是不想坐下才找借口想跑的好吗？

    心里这么想着，江颜却还是只能咬牙坐下，让莺儿去准备茶。

    其实天这么热，江颜只想喝两杯冰镇奶茶爽一下，她给江凝和江惜端上来的都是冰过的羊奶。

    不过像李庆云这么不识趣的，还是喝点热茶冷静一下吧。

    李庆云一来，气氛就尴尬下来。

    江凝笑而不语，江惜四处望天，江颜更是低头看着自己茶杯，像是要把茶杯给看穿。

    虽然是自己想来找江颜说话的，但眼下这样却还是不知该怎么处理，扇骨一下又一下地落在手心，将他的焦躁尽数表达出来。

    “江四娘。”李庆云绞尽脑汁地开口，努力找话题道，“过几日宫宴，你可要一起出席？”

    江颜猛地抬起头。

    这事儿要是李庆云不提，她都忘了。

    先前她还打算找个机会问问江凝，到时候她会不会出席来着。

    她的目光望向江凝，没打算回答李庆云的话。

    “阿颜是尹中书明媒正娶的夫人，圣人宫宴，自然要入宫的。”江惜在旁边小声嘀咕着开口道，“堂堂小王爷，怎么竟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李庆云一噎。

    他何尝不知道江颜定要入宫？只不过是想借此为话题，同江颜聊聊宫宴上的事情罢了。

    江惜来插什么话？

    在江颜面前还想绷着风度，李庆云便没怎么和江惜计较，他轻咳一声，从另外一个角度入手道：“宫宴规矩繁多，你若有什么不懂，大可以来问我。宫宴当日会有他国使臣觐见，应当会很有趣。”

    江颜心思都在江凝身上，便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却有人听着觉得不舒坦，小声嘀咕着道：“小王爷这是看不上我们江家，还是看不上尹家？阿颜好歹也是名门贵女，怎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搞得像谁没见过世面一样。”

    嗯？

    江颜被这话吸引回来，原来江三娘是这个脾性？怎么和自己先前见过的小白兔样一点儿都不一样？

    接连两句被怼，李庆云也是咬牙切齿地道：“我并无此意。江三娘可是看我不顺眼，才句句针对？”

    刚刚还在旁边小声嘀咕的江惜立即连连摇头，神色惊恐道：“小王爷怎么会如此想？只是就事论事罢，何来针对？奴可不敢。”

    她说话的时候，神色间甚至还带着几分委屈，一双眸子都有些发红，泫然欲泣一般。

    对嘛，这才是江颜先前见过的小白兔本兔。

    合着江三娘是个戏精。

    内心复杂不知该说什么好，江颜继续低头盯着自己的水杯，决定老老实实地不接话。

    “哦？不是针对？”李庆云冷哼一声，显然是不相信，冷声道，“不如让旁人来决断？”

    他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想扯江颜下水和自己说说话。

    不想，江惜却惊恐地望向李庆云，眼泪都在眼眶里连连打转，声音都带着几分哭腔：“小王爷饶命，奴不敢，奴再也不敢了。还请小王爷千万不要告诉家中，否则奴就只有死路一条。”

    说话的时候，江惜甚至扑着跪到地上，泪眼汪汪的。

    江颜看着都觉得心疼可怜。

    “你，你这是何意？”李庆云吓得立即站起身，躲开江惜跪着的方向，急声道，“我并无此意！”

    本来江颜想过去解围，不过看江凝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她便也没急着开口，在旁边吃瓜看戏。

    江惜的泪珠子说下就下，柔弱的身影哭的一颤一颤的，好像风一吹就能倒，她哑声道：“小王爷要怎么罚，奴都认下，只请小王爷不要怪罪，不要难为江家与阿颜。”

    这都什么跟什么？

    李庆云真是怕了这姑娘了。

    “你先起来说话，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告诉江家了？”李庆云求救一般看向江颜，江颜的目光却看向另外一个方向。

    尹玉堂房门口。

    房门不知何时被人打开，尹玉堂站在门口，看向他们这个方向。

    那双眸子定定地看着江颜，目光幽深，仿佛再装不下旁人。

    江颜立即提着裙摆一路跑过去，放缓声音问道：“你怎么醒了呀？是不是我们声音太大，吵到你了？”

    心口处一紧，李庆云攥着扇骨的手都跟着握紧了，攥得骨节几乎都发白。

    微微摇头，尹玉堂敛下眉眼，衬得人有几分乖顺，他低声道：“……疼得睡不着。”

    他说的不算是假话。

    身上的伤口虽说已好得七七八八，心里却像是布满伤口，连呼吸都觉得疼。

    自然睡不着。

    原本听江颜在外与江凝江惜讲话，他并没有要出面的打算，只是听见李庆云的声音，他便坐不住了。

    “疼你怎么还出来呀？快回去好好躺着。”江颜语气都有些急，伸手扶着他的胳膊道，“不是不让你四处走动吗，怎么就这么不遵医嘱。”

    尹玉堂没接话，只是抬眸看向李庆云。

    哦，江颜懂了，面子上的东西得走一遍。

    江颜清清嗓子，立即道：“小王爷，您既然是来探望郎君的，那如今人也见过了，就请回吧。郎君尚未痊愈，不宜待客。”

    这是明晃晃地下逐客令了。

    那边李庆云才刚把江惜扶起来，听见这话身形一顿，神色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赶他走？

    ……好大的胆子。

    更何况，尹玉堂身形站的挺拔，哪里有疼得睡不着的样子？

    分明就是装的！

    江凝见李庆云的目光一寸寸沉下去，便起身温声道：“小王爷，今日您就先请回吧。尹中书不能一日痊愈，您改日再来也是可以的。”

    饶是有些不甘心，李庆云也没什么办法。

    他像是小孩子一样赌气问道：“你们也一同回去？我送你们。”

    江凝略一俯身，温顺行礼道：“来时阿娘特意叮嘱，需拜访尹陈氏。若是小王爷不介意，可一同前往。”

    女人家的事情李庆云没兴趣，看着江颜与尹玉堂站在不远处说话只觉得碍眼得很，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我怎么没听婶娘说？”江惜歪头不解。

    江凝眨眨眼：“我现编的。”

    ……她怎么记得以前二姐不是这副撒谎不打草稿的样子呢？肯定是和三兄在一起呆久了，被带坏了。

    缓步走到尹玉堂面前不远站下，江凝弯起眉眼问道：“小王爷走了，不疼了吧？”

    嗯？江颜一脸茫然。

    尹玉堂敛下眸子，望着自己受伤的胳膊，不说话。

    江惜的眸光在两人中间转一圈，咂舌道：“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居然连尹中书都学会用苦肉计了。”

    苦肉计？江颜反应过来，当下有些哭笑不得，无奈道：“你就是不想让小王爷在这久留，也别这么说呀，吓我一跳。”

    尹玉堂慌张抬眸：“抱……”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颜给打断了。

    “别跟我道歉，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既然你醒了，那二姐三姐，进屋说话吧？”江颜手仍旧是扶着尹玉堂，却回头招呼那两人。

    尽管被拆穿是苦肉计，不过江颜仍旧是小心翼翼地将尹玉堂扶着坐在床上，才松一口气。

    江凝的目光一直在打量两人的动作和表情，见尹玉堂的神色一直跟着江颜，只觉得颇为有趣。

    论关系，江惜和尹玉堂是真的不太熟，她一进屋就觉得坐立不安，手都不知道要往什么地方放。

    “我去看看尹衾！”江惜被气氛压得实在是难受，蹭地一下站起身，抬脚就往外走。

    这俩人居然是认识的？江颜有些意外。

    江凝扫一眼尹玉堂的表情，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她是第一次来尹家老宅，怕是会走丢。阿颜，你要不要让人看着她点儿？”

    第一次来？

    江颜一愣，想起最近气焰格外猖狂的王氏，顿时放心不下，一个箭步便窜出去道：“我去看看她！”

    最近王氏正看她不顺眼呢，要是看见江家人在尹家乱走，肯定会被王氏为难的。

    等江颜的脚步声跑远，江凝才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道：“我今日来，是三兄央我过来的。说你与阿颜之间似乎出什么问题，我与你更熟悉些，便让我来问问。”

    微微一顿，江凝语气温和：“所以，你和阿颜闹别扭了吗？”

    看着可不像。

    尹玉堂微微摇头。

    “阿颜看着挺喜欢你的。”江凝弯起眉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和江颜有三分相似，气质却完全不同，“你们也不像吵架的样子，看来是兄长多虑了。”

    “江颜她……”尹玉堂哑然半晌，才低声开口道，“说对我并无男女之情。”

    他这话甚至不知该和谁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看着自己的师姐，便下意识地说出来了。

    江凝也不意外，就只是微微点头，才温声问道：“所以，你要放弃吗？”

    尹玉堂微微一怔，抬眸看向江凝，神色带着几分不解。

    他还有放弃之外的选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