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颜在床上翻个身，依旧觉得自己睡不着。

    她已经翻来覆去地折腾好几圈，却还是觉得自己睡不着，有点焦躁。

    明明尹玉堂就在身边，但是她还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就好像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让人定不下心来。

    终于觉得自己肯定睡不着，江颜干脆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绕过睡得正熟的尹玉堂，披上一件衣裳，抬脚走到外面去。

    今天守夜的人是鹤见。

    鹤见看见江颜出来，立即迎上去，问道：“夫人，出什么事儿了吗？”

    江颜摇摇头，拢着自己的衣裳道：“没什么事儿，就是有点睡不着，想出来转转。尹瑜最近辛苦，怕我翻身吵醒他。”

    好不容易尹玉堂才能好好地睡个好觉的，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辗转反侧，让尹玉堂也跟着睡不踏实。

    “主上最近是有点忙。”鹤见附和地点点头，不过看见江颜，倒是又笑一下，道，“不过，以前主上忙起来的时候，谁都劝不动。现在有夫人在，我们倒是也不用担心那些了。”

    有江颜在，尹玉堂要多听话就有多听话。

    江颜微微抿唇一笑，却没说什么。

    想起今天云生和自己说过的话，鹤见看一眼江颜，犹豫半晌也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倒是江颜感觉这人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来来回回的扫荡，微微扬起眉梢，直接开口道：“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说吧，看你憋成这样，我都觉得难受。”

    心思连个小姑娘都没瞒住，鹤见在心里轻咳一声，还是没憋住，问道：“夫人，您会对主上做什么……伤害主上的事情吗？”

    这话问的江颜着实有些意外，她转过头来，眨眼看向鹤见，有些意外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如果想要伤害你们主上，或者是要他的命的话。”

    江颜微微一顿，看一眼屋子里面，轻笑着开口道：“我是不是现在就能动手了？平常动手的时机那么多，你们拦都拦不住。别傻了，我要是真的想害他的话，根本就轮不到你来问我这句话。”

    话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是鹤见还是犹豫着问道：“那夫人为什么……能说北狄的话？”

    江颜一眼横过来，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好好想想，我什么时候说过？就算是我哥，那说的也叫波斯语好吧。云生之前看见我画画非说我会北狄语言，解释半天也解释不明白。”

    俄语那东西是她能学得会的吗？她这么多年英语四级都没考过。

    她的反应这么直白，反倒是让鹤见怔愣一瞬。

    想来也是，那天只是云生说见过江颜用北狄的语言，但是云生自己都不会，又怎么能分辨？

    鹤见松一口气，这才对江颜道：“那是属下误会夫人了，请夫人见谅。”

    “我不在乎。”江颜往后面的柱子上一靠，抬眼看着月亮，声音都清清淡淡的，“你们误会我，跟我又没有关系。只要你们主上相信我就行。”

    只要尹玉堂相信她就够了。

    鹤见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喂了一嘴狗粮。

    “困了。”江颜打个哈欠，转身一边往房间里面走，一边道，“你也早点睡啊，我估计你家主上今天半夜应该不能醒。要是他醒了打算去书房的话，你就把我叫醒。”

    鹤见答应一声，心道如果主上真的醒过来的话，他哪儿有胆子叫江颜？

    怕是发出一点儿大的声响，尹玉堂都能直接让他去洗一个月的马厩。

    江颜小心翼翼地回到床上，才刚刚把自己塞进被子里，就见尹玉堂似乎感觉到什么，睁开眸子有些茫然地看向她，下意识地将她抱进怀里，低声问道：“颜颜？”

    江颜一瞬间就觉得心熨帖又舒服，她微微弯起眉眼，笑着答应一声道：“嗯。”

    看起来是真的累坏了，尹玉堂并没有苏醒过来的意思，反而是抱着江颜，低声地开口道：“别走。”

    她哪里舍得走。

    “吧嗒”在尹玉堂的脸上亲一下，江颜搂着他的脖颈闭上眼睛。

    ——

    江颜早上是被阳光叫醒的。

    阳光正好落在她的眼睛上，晃得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然而在睁眼的瞬间，却有什么东西遮挡住刺眼的阳光。

    “醒了。”

    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江颜伸手就往声音的方向抱，等搂住人的脖颈，她才往他的怀里蹭一蹭，软糯糯地问道：“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已经逐渐习惯江颜这种说法方式，尹玉堂微微扬起眉梢，一只手扶着她的腰身，问道：“你让我去吗？”

    嗯？

    江颜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现在好像是整个人都缠在他的身上。

    是没给人家去上朝的机会。

    “偶尔留在家里陪我也挺好的嘛。”江颜的良心一点都不觉得痛，她撒娇抱着他一会儿之后，才松开胳膊，眨眨眼问道，“那你今天算旷工啦？”

    旷工倒是也不算，昨日他和李仁之不欢而散，想来现在李仁之也并不想见他。

    目光扫过江颜，尹玉堂不知想起什么，淡声开口道：“你今日可有安排？若是没有，不如陪我去见几个人？”

    “倒是没什么事儿，不过，你想让我陪你去见谁？”江颜瞧一眼外面眼看着就要到晌午的天儿，眨眨眼问道，“你今天真不去朝堂啦？”

    想来也没去给老爷子请安。

    难怪以前人家说什么祸国殃民，这的确是影响政务。

    江颜有点心虚。

    “昨日圣人传我入宫，让我选一人进兵部。今日……便是去看看人选。”尹玉堂撩过她额前的碎发，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想让你陪我去，顺便看看，什么人你看着顺眼。”

    去往兵部的人选，却让自己看看什么人顺眼？

    一瞬间，江颜就更觉得有祸国殃民的那感觉了。

    她干笑一声，有些心虚地开口道：“这不太好吧？你们政务上的事情，我又不好跟着去。到时候万一有人说我影响你，怎么办？”

    本身江恩中就是兵部侍郎，要是尹玉堂自己去选的话，肯定不会有人跟着乱说什么，但是如果带着她一起去，那肯定流言蜚语要起来。

    她甚至都能想到，如果她跟着一起去，肯定会有人说尹玉堂的选择是为了讨好江家，为了讨好她。

    对于这种评价，江颜倒是没觉得怎么样。

    类似的评价有的是，之前大理寺的人就都觉得她有问题，她又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但是尹家不一样，尹家那么在乎名声，到时候要是让尹老爷子知道的话，肯定又要责怪尹玉堂。

    “你的确能影响我。”尹玉堂起身，自己拿过旁边的衣裳，一边更衣一边道，“只是国家大事，你不会影响我的判断。”

    “我当然相信尹中书铁面无私，一定不会被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儿家影响啦。但是外人肯定会说三道四的嘛，我不想听他们说你的坏话。”江颜也跟着坐起身，她看着尹玉堂，语气十分正经地道，“我的尹中书人这么好，我想听所有人都在夸你。”

    之前尹玉堂和她说，前生的时候，江家的人一直在诋毁他的名声。

    尹玉堂又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于言辞的人，所以在遇见这样的事情时，从来都不会去反驳。

    这样反而给江家的人机会。

    本身尹家人行事的风格就很冷漠，再加上诋毁，很快，尹玉堂的名声在民间就变得很糟糕。

    以至于尹家每次出事时，民间的反应都是大快人心，灾年会有人来尹家门口扔臭鸡蛋，觉得是尹家的人给国家带来的一切灾难。

    尽管尹玉堂说的时候没什么情绪和表情，江颜听着却觉得心疼得要命。

    尹玉堂看她一眼，神色变得有些无奈，他抬手揉揉江颜的脑袋，温声道：“没关系的。”

    他不在乎那些东西。

    “有关系！”江颜不满地看向他，神色倔强，她坚定地道，“我就是不想有人说尹瑜不好。”

    尹玉堂的心软成一片，他俯下身，轻轻地亲一下江颜的脸颊，慢条斯理地道：“不会有人说尹瑜不好。”

    如今这个名字都只有那么鲜少几个人叫，更不用说是说他的不对。

    明知道他在玩文字手段，但江颜却又没办法反驳，就只能神色怨念地看他一眼，轻哼一声道：“不过我也可以跟你去，大不了就假扮成你的婢女，陪你去好啦。就当是我今天没让你去上朝的补偿。”

    他出门向来不会带婢女，这已经长安权贵默认的事情，即便是当真带一个“婢女”出门，想来也不会有人真的把她当成是婢女。

    这话尹玉堂自己在心里想一遍，却并没有说出来，反而是附和地点点头道：“是个好主意。”

    江颜微微弯起唇角，心情甚是不错地叫莺儿进门来给自己梳妆，还特意让莺儿往朴素收拾。

    莺儿梳妆的时候就看见自家郎君的表情好像有些微妙，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觉得……

    四娘好像被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