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期和兰启舟迈上石桥巷，就不由在心里暗暗点头，这小丫头还挺会选地方。

    整个巷子从石桥到巷尾都很安静，也比别的地方显得干净整齐。

    石桥巷不算富庶之居，周围居民整体都是不愁吃喝的人家。男子有事做，女子相夫教子，男孩子大部分都进了私塾，女孩子被母亲拘在家中学女红。

    这是棋二打听来的消息，他说花少居住的地方非常好。有王家的一个嫂子带着自己几个月大的儿子，两个与花少同龄的小姑娘，一个不满五岁的王家侄子。院子里还有两条很凶悍的大狗。

    一道石桥将九江的繁华阻隔在桥那边，这种闹中取静的地方，离街口不远，巡捕房巡查的时候也能照顾到。

    兰启舟兴冲冲地东张西望：“表哥，你看这河水清澈见底，里面有鱼，什么时候我们来钓鱼。”

    程子期不置可否，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就让他很高兴了，这说明大表哥是答应了。

    两个人穿得都很低调，小厮侍卫都在后面远远地缀着，并没有跟近。程子期吩咐过他们不许跟随，要是一定要跟随就在院子外面候着，不要进院子。

    他能预计到朵儿这次宴请没有多少人，是不会想起来给这些随从有所安排的。她做不到的，他要替她想到，这才是兄长该有的模样。

    兰启舟将手中拎着的盒子换了一个手，指着小朵的院子嚷道：“是不是这院子，她说过了石桥第一家，院墙外面有果树的。”

    小朵的院子靠近院墙的外面栽种了一排果树，枝繁叶茂，一半枝叶都伸到了院墙里面。这是和别家不同的地方，别家种一两棵果树都是栽种在院子里，挂果的时候还要提防周围孩子来祸害。

    小朵偏不，不但栽种在院墙外面，还两两相对，品种不同。从大门口依次排开：石榴树桃树、梨树、樱桃树、枣树......

    挂果期就在果树上挂了牌子，让巷子附近的孩子共同监督，不熟不能摘，熟了就大家分享。

    开始孩子们根本不懂她的意思，果子还泛青就开始来摘，还没到果树下就看见两条凶猛的大狗，一棵树下卧一只。

    等到果子终于熟了，四周的孩子一传十十传百，争相相告，花家某天某时要分果子，去的孩童都有。

    石桥巷的孩子来，鱼头鱼尾巷的孩子也来。

    成熟的果子，汁水饱满美味香甜，这是他们在集市上也买不到的美味。

    等第二种果子没成熟，大家都知道，花家的果树上的果子是分给大家吃的。不过，没熟不许偷摘，熟了只要你来，自然有，管饱。

    兰启舟绕着院墙看了一遍：“这果树长得真好。”

    程子期也点头，确实好，枝繁叶茂。门口石榴树上的大石榴已经摘完了，只留下干瘪的残果。两棵枣树上还有一树的枣子，还泛着青，没有成熟。

    “敲门。”

    程子期看了看紧闭的院门，止步于门前。

    兰启舟扭头看看在院墙外就分散开的随从，认命地上前敲门。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随后院里响起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问讯：“谁呀？”

    兰启舟愣住了，这怎么回答，我说我是兰启舟你认识吗？程子期上前半步沉声道：“在下姓程，和表弟受花少邀请来府中做客。”

    门哗一下就打开了，一名二十左右的妇人，怀里还抱着一名婴儿笑盈盈地探出头来：“是程公子兰公子啊，快里面请。”

    说着，将两扇门打开，让到一旁。

    立刻院中一个四五岁的男童丢下沙盘，往屋里跑去，边跑边喊：“姑姑，姑姑，来客人了。”

    堂屋垂着青色纱帘，纱帘一掀，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走了出来。明眸皓齿，肤色雪白，抬眼看过来的时候，眼眸深处是绚烂的星光。

    兰启舟一抬眼，愣住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是哪里来的？还没等他说话，少女微微一笑，蹲身行礼，立于廊下：“程大公子，兰公子，失礼了，屋里请。”

    小朵并不会这些礼节，只是见小叶小荷行过，她大差不差地学了学，也不管是不是不伦不类。兰启舟脚步微凝，还没说话。就见漂亮的小姑娘后面又出来一个漂亮的小姐姐，蹲身行礼没有言语站立到先出来少女的一边。

    花少家的姐妹这么好看呢。

    最震惊的是程子期，兰启舟眼瞎他不瞎，朵儿换了女装，和娘亲最少有五六分相似。这是他的妹妹，没有错。眉眼像爹，脸型和额头双唇下巴都像娘。她比娘更好看，这才是我们程家大小姐该有的样子。

    程子期心中一哽，眼睛不由有些湿润。如果她不被那个毒妇掳走，她应该是在爹娘和自己的照顾下幸福的长大。而不是要假扮一个丑小子，日日抛头露面。不是她心性坚韧，怕她早就死在那毒妇的折磨中了。

    兰启舟兴冲冲地迈步进了厅屋，也没注意他的大表哥在身后慢了一步。

    花小朵微仰头看着神情有异的程子期，她不是真正的程兰朵，没有那份亲情的归宿感，却还是被程子期眼中浓重的哀伤给震住了。

    丢失了妹妹，他也是难受的吧？

    程子期在花小朵的目光中，艰难地举步走进厅屋。

    “你们这小院真不错，这家具虽然俭朴，却看上去让人很舒服。”兰启舟也不用花小朵客气，往堂屋的长条凳子上一坐，问道：“花少呢？怎么不见他出来，让家中姐妹嫂子招待我们，这不太好吧！”

    嘴上说着不太好，已经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桌子上的果盘里拿了一个大石榴出来掰开：“我最喜欢你家的果子，就是比外面的好吃。”

    “好吃兰公子就多吃点，家里别的没有，果子还是很多的。”

    小朵立于一侧沏茶，芸娘在屋外并没有进来。

    “花少呢？怎么就你们几个女子在？”

    兰启舟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总觉得和几个漂亮的小姑娘在屋里不太妥当，并没有察觉程子期的异样。

    小朵放下茶壶，弯起嘴角：“我就是花少，兰公子不认识了吗？”

    兰启舟“腾”地站起身，指向花小朵的：“你。”

    他手里还拿着大半个大红的石榴，神情异常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