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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训诫

作者:加倍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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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面,脸面,我才不要什么你们给我安上的破脸面!”公主一甩手,用扇子把茶几上摆的小香炉推在地上。

    太后见女儿和倔牛似的执意跟自己过不去,盛怒之下直接从架子上取来一条公主小时候练武用的鞭子,照着她的背狠狠抽起来。

    下跪的内监宫娥们有些是新来的,从没见过长公主被太后这般责罚,听着那一下又一下毫不手软的鞭打,又无人敢去拦下,便有了呜呜咽咽之声。

    有个小宫娥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抽泣的小黄门,低声道:“快别哭了,一会儿叫太后听见了,可有你好果子吃!今儿对长公主这算好的,往日太后对圣上还要狠呢,拿的可是打廷杖才使的棍棒,连打五十板!”

    太后是何等样人?一介弱质女子,出身名门,历经四朝风雨,什么阴险狠毒的招数都见识过,因此教育儿女每次都是往重了下手,连太宗皇帝都会心疼地帮着儿女求情。

    也正因有了她,庸庸碌碌、顽劣不堪的楚王萧弈之才能从无休止的党争杀戮中挣脱出来,做得九五至尊。

    那个小内监咬住嘴唇憋红了脸,方才止住哭泣。

    “母后可以歇歇了,前朝后宫样样操心,别累坏了身子啊!”

    萧弈之背着手游荡到了未央宫流光殿内,为这尖锐的争吵声不由地搓了搓耳朵。

    太后也着实抽打得累了,将鞭子一甩,坐回榻上去。

    “我才到宫门口就听见里头的动静了!钰儿,是不是你又不乖,顶撞母后了?”他俯身把半跪在地上的长公主扶起,轻轻揉着她的后背,“疼吗?”

    萧如钰强忍泪水,摇了摇头。这样的责打她早已习惯,痛则痛矣,小事一桩,就算被打得皮开肉绽,此刻她也一定不能在母亲面前妥协退让。

    这倒是难为了她的皇后嫂嫂,那么谦恭听话,又把后宫管得十分安宁,也要常常被母亲罚站规矩。嫂嫂为了她的婚事也已经百般费心,无奈就是找不到更好的世家子弟。

    她实在看不下去,就从送去凌波宫的贺礼当中随便点了一样,向余贵妃问了来路,再问他家有无未婚配的成年子弟,如此很快定下来了。

    “母后,钰儿实在不喜欢我们为她挑的夫婿,那就缓缓吧,明年再选不迟。我皇家的女儿岂有嫁不出去的理,原是那些凡夫俗子配不上啊!”

    “皇帝莫与我说这些浑话,你和她的使的缓兵伎俩我清楚不过。可是眼下你最该考虑的是前朝政事,那可就缓不得了!陇西那边的事我听说了,你有什么打算?”

    萧弈之让地上那乌泱泱一片人起身退下,郑重其事地宣布:“我要将此事交给余阁老。”

    “混账羔子!你自己竟没有一点决断?”太后听到儿子把护卫江山社稷当成儿戏,随随便便就让人牵着鼻子走,好不容易压下的心头怒火又蹿了三丈高。

    萧弈之满不在乎,“这些事婆婆妈妈、杂杂碎碎的,我才懒得去理,哪里有我的宝贝玉石好玩!等我起出一块砚台那么大的翡翠、一扇门那么大的水晶,我就把它们送给钰儿当嫁妆!多有体面!我看那时谁敢瞧不起我们长公主!”

    长公主都被他逗得破涕为笑,背上好像不那么疼了。哥哥一直像保护神一样爱护着她,每次被母亲打骂,哥哥总能及时出现救下她。

    太后看着兄妹两个一团和气,气得无语凝噎。儿子这么大了,有了自己的儿子,纵使他再乖张,棍棒也已经打不到他的背上;现如今还来护着妹妹,真是有气无门撒,有冤无处诉!

    一旦蒋越在陇西叛周称王,其他九个节度使未必都能效忠朝廷,也许趁机作乱,纷纷倒戈。如果教他们打进中原,以中原的十几支精锐是不足抗衡的。萧弈之需要能够稳定时局的帮手,所以他想到了怀庸侯。

    那个帮助自己得到一切,却又毁他所爱的人……

    金陵的重九节一向办得极隆重。但凡是富贵人家,都要在城郊或高阁设下螃蟹宴饮;清贫些的人家则一定要买上几坛菊花酒,约上好友登高望远。

    相传南朝宋武帝刘裕当年在金陵即位时立下规矩,九月初九日为骑马射箭、检阅军队的日子,每位士兵都会领到干粮。

    此遗制沿袭至今,干粮变成了重阳糕,糕上插以五色纸缕为花纹、中嵌“令”字的小旗。有的人家在糕中添加枣、栗,取“早日自立高升”的好意兆。

    自从怀庸侯府大厨房修缮完毕,全府上下便没有一日闲下来过,个个都在准备重阳节礼,问候亲朋。

    无论刘家和怀庸侯府其他人如何反对,陆同耑终究还是在重九节前将陆淇记在了刘夫人名下。朝廷对怀庸侯次子寄予厚望,现已颁下册封世子的玉碟,待侯爷百年后便由他承袭爵位。

    但是,圣上特地对世子提了要求,要他参加来年的春闱会试,考取功名才得入仕封荫。

    众族人自然有些唏嘘,不过想到陆淇才能不输先世子,就只在出身这一点比不上,于是当着陆同耑的面也再不敢说什么闲言碎语。

    午后,侯爷领着一众族人在后山上采茱萸、饮菊花酒。因着还在孝中,便只是由侯爷念了祝祷,并无歌咏,少了几意趣生气,堪堪大半个时辰也就各自散了。

    陆淇见侯爷要回房歇息,上去搀扶,温和地说:“侯爷走路当心!”

    陆同耑也已年近花甲,但他军户出身,身强体壮,这些年来武学之事从未落下,走山路对他来说也应是如履平地,这小子怕是担心错了地方。

    他没有让陆淇扶住,反而拉过他的手来。那积年粗糙的掌纹仿佛松树皮,刮划摩挲着年轻人的手心。

    老侯爷叹着气说道:“云儿,我恐怕你此话另有所指啊!你可不要忘了你这二十一年是如何走来的,也不要忘了是谁给你铺平道路,送你青云直上,到了如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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