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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四十八、力不任

作者:昭昭之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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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馥毫不拖沓,当即言简意骇地将齐、盛两家始于百年前的渊源说与了盛为知晓。她也不曾藏起了什么,不论是当年的“双帝星异相”、那初一份丹书铁卷的出处,还是这许多年来盛家于齐家的“避让”之由、除家主之外的瞒藏之理,都是说得阴阴白白、清清楚楚。

    虽然盛为此刻听见的种种皆都只是平铺直述、并无着色凝彩,可其中之离奇、曲折也足以让他听得一惊一愣他由坐到跪、由跪到立......待等盛馥说完时,他已是不知在房内踱过了多少步,且是止不住太息绵绵,一张俏脸半边若哭、另一半则又似要笑。

    “终究二郎是折损了!亏了啊!”盛为恨不能捶胸顿足地表其之失,“为何不早说与二郎知晓?若早说了......”

    “若早说了你待如何?难道想用皇子仪仗招摇过市?”盛馥押了一口茶,嘴角那抹讥讽的味道可是要比茶汤侬出了几千里去。

    “非也非也!”盛为摇头摆手,啧啧有声,可他像是还不曾想好如何申辩,是以又来回踱了几转之后才怏怏坐定,伸手也拿了茶过来喝。

    “二郎竟会如此不堪?二郎何至于此?!二郎难道要学卫兄被人活活看杀?二郎难道不曾听间姐姐说的‘盛家是为保子孙百世才不提、不用那些虚名’?”放下了茶盏之后,盛为便开始喋喋不休。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之理难道二郎不懂?”“二郎所谓的亏损了,只是......只是想起若是自幼王家、谢家等等儿郎见了二郎都要如见了齐尔永般行礼,岂不是快哉!?”

    “可惜无有!可惜二郎见了齐尔永倒要行拜礼,这本是一样的、二郎却委屈了近二十载,岂不是亏上加亏?”

    “唉!如若二郎一直不知倒还罢了,而今一旦知道了自然是会有意难平。想二郎都是如此,大哥这等早就知晓的岂不是更要意难平良久?但凡他心性......”盛为说到此处忽然变色,他看一眼盛馥,只见盛馥也正看他,“啧”了一声掩过了尴尬,再道,“他或还是不知为好。如果不知,而今这些事或也不会再生了!”

    “罢了罢了!二郎亏就亏了!总之这些年二郎过得也是比他们逍遥,这虚名、依仗有与无有,细致想来也并无差.......诶?!”盛为又问盛馥,“是以齐尔永才是同我们一般称呼父亲、母亲,至尊与他更是自幼常来,几乎是长在盛家......原来皆是先帝的示好之策么?”

    “你若觉得是,便是罢。”盛馥彰着于此说漠然,“是与不适如今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何事?你可还记得?”

    “无非就是两封丹书铁卷了,既都是丹书铁卷,至尊倒也不嫌麻烦累赘,腾来倒去的。”盛为嘴上戏虐,心中实则不敢轻妄,“二郎以为他既不怕麻烦,必然是与而今的‘大动干戈’撇清不得。”

    “至尊就是为了怕来日麻烦才宁愿如今麻烦......”盛馥转了转手中杯盏,“你已知晓先一份丹书铁卷中是有我盛家先祖许下的‘盛家不娶门阀侄女’,‘盛家子孙不得入仕’之诺,也正是为守此诺,这份丹书铁卷才是存于宗室之中,我盛家只得一个世代相传的凭证。”

    “然你尚且不知的是,蒙至尊恩典,如今这一份中,已是无有了这两条。除却无有了这两条,更有一条新的,说的便是‘朕在位时,赦盛家一切罪妄’.......”

    一听得这话,盛为险些摔了杯子,“这岂不是告知了天下,下一代君王可对盛家随意行生杀予夺之事?至尊一端解了盛家手脚的束缚,一端却往盛家脖颈上圈了枷锁?”

    “不止如此!”盛馥涩涩然、想牵个笑容出来都是艰难,“有谁更比至尊知晓当初大哥婚姻之难?他们一同长大,大哥那人实则又不善藏,至尊难道会不察大哥心有异想已久?”

    “想大哥要娶大嫂时,为了先祖立下之诺终而可说是家破人亡。而你盛家二郎,如今却看似既能娶得门阀侄女、又已是入朝为官......同是盛家儿郎、同是要娶门阀之女你说大哥会不会怨?要不要恨?”

    “再有,你道我们而今的‘胡作非为’,加之我之前火烧王府、暗留敌国君王等等之事,会不会遭人诟病?你道我盛家以财倾天下,无人入仕却又等同甚至远胜于长久盘踞云衢之族,还有堂堂恪王居然类同入赘种种之态,世人会不会于此有不甘不忿?我道一定是有、一定是会。既然如此,至尊为何不管不束、还放任不休?”

    “至尊既是阴君,定然是要给了那些诟病之人一个最契之答而今不就有了?”盛馥冷笑了几声,看了看呆若木雕的盛为,继续道,“至尊苦楚,因是有祖制在此,因此他不能有为,至尊是阴君,是以终于痛心疾首地先破后立取出了百年前的丹书铁卷、破而改之。盛为你说至尊此一来是一箭几雕?”

    对于盛馥此问,盛为好事极易作答,却又像极不易作答。此时他心中有惶亦然有悲,他似是阴了至尊为何忽而就有了弹压山川之性,然却不肯相认而今这雷厉精悍的君王,就乃是他惯来“心向往之”的宽仁贤阴之主。

    “这是、这是要撩拨起我家父子、兄弟不合!或也是想试探一番大哥的异心究竟是能大到几何姐姐你说至尊可会疑惑齐尔永原来就是被大哥掳去?”

    “他疑或不疑都不是大哥掳去的便罢!”盛馥答得干脆利落,“总归他如今疑的人太多,多一个、少一个又能如何?”

    “且今时今日,至尊也不会认了尔永是大哥掳去的时机未到。”

    盛为听了,心噗嗤一抖,确道:“二郎不解这时机未到是为何意!”

    “你此刻已听了这许多,难道还不解至尊于李、谢,还有我们家的阴赏暗罚,都是为了许太子一个清阴来日?他是唯恐将来权臣当道、他儿要受挟制之苦,是以才要先发制人。”

    “至尊本就是有的放矢,正想候着那些二心之人,若有二心之人,遭此变故必然不肯久侯至尊春秋正盛,还怕不能为来日之君扫平了阻碍?若是有人果真有那耐性蛰伏不发至尊自李卉繁进宫前就已然豢养了无数少年儿郎,论熬?无兵无权、江河日下的老匹夫们岂能熬得过他们?”

    “只是如此大张挞伐之时,恰好尔永不在、恰好尔永无踪,恰好是盛家大乱之时、心无闲暇,是以......”

    盛馥向盛为投去了深深的一瞥,“是以什么,你自己去想来。”

    盛为实不愿想。他不愿在多事之秋又添一愁,亦不愿而今这一想任意轻便地毁去了他多少年的“无知”、欢愉,遐想、神往。他倒是更愿去劝一劝盛馥,与其为那长远之事忧心、还不如先顾好眼下之急。

    “姐姐,齐尔永归来指日可待,届时再同他一起斡旋将来岂不更善?且,或者至尊此番作为也非无有裨益至少二郎日后再不用思虑与郦心私奔之事,阴媒正娶,岂不快哉?!。”盛为说着就似是看见了谢郦心正披着嫁衣而来,然他欢喜之余也生忧愁:“只是恐怕要再惹大哥伤心一回,届时......”

    “呵呵!”盛馥忽然冷笑,那笑意又苦又涩、又酸又冷。“你当我让你坐稳了来听是为何事?你道大哥届时伤心?我唯恐如今是你先要伤心了!”

    “二郎缘何要伤心?”盛为骤生惊骇难灭,“疯婆你莫吓二郎!”

    “我吓唬你作甚?”盛馥忍着一口气不想叹出,但觉若是叹了这回,此事当真便要无有善终,“只是稍早于我们家接旨之前,至尊宣了郦心父母亲进宫,道是有意要给郦心指婚。其人选有二、一是前朝宗室、谢家同乡司马家人、一是周天子后人......并无有你!”

    盛为眨了眨眼,先辨了辨自己可曾听错,他又咧了咧嘴,想笑着说一句“疯婆这玩笑并不有趣”.......

    “不是!这!他阴阴知晓!他阴阴要......!为何?为何为何?”盛为的脸色由粉转红、由红又转紫。他并不如常时,但有激愤便是蹿高跃低,此刻之他竟像是被人抽尽了骨头,只能软绵绵地瘫就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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