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林陌这样说,她登时变了口径,没有刚才那般凶神恶煞……凶神恶煞这个词只对街道两边投过来差异眼神的百姓而已,对于林陌,只想让她再凶点。
看到她下巴杵着自己的胸膛,眼睛眨了眨,装出一副纯洁无瑕的样子,还嘟了嘟嘴,林陌忽然觉得,她有点像猫。
“小女子错了。”她垫了垫脚尖,伸手去够纸扇,“小女子下次不敢了,公子饶了小女子这次。”
这句公子叫他心里十分受用,眼底笑意越来越深,他猛的低下头,能够看到她眼睛闪过的些许惊慌,但很快就如投湖的石子一样,荡不开多少波澜就平静了。
她的眼睛确实像是一方,秋日夕阳下的湖水。
鼻尖轻嗅到百日红的花香,还有淡淡的少女的香味,他轻声开口道:“叫我的字,无双。”
魏芸愣了一瞬,看着他认真的眸子,屏住了呼吸,脚尖有些发抖,身子站不稳,只能靠着他维持稳定。
林陌的声音一直很好听,此时,因为两个人靠得极近,他有些低沉的声音更是如箭刚搭在弦上,发出的极小的轻响一般,靠近她的耳朵,她张张嘴有些发不出声音来,正打算考虑要不要让林陌换和简单点的称呼,就看到他高举起扇子的手,放松警惕的缓缓落下来。
冲他笑了笑,他也勾了勾嘴角,魏芸慢慢的抬起手来似是要深情的抚摸他,紧接着,将他脑袋一压,成功抢回了扇子。
这一动作对周围偷着躲着看热闹的群众有些不太友好,好几次脚下一绑差点摔倒。
他们本以为,这会是美女俊朗的深情对视,然后两人如闯火了刀山火海,闯过了生死相隔一般,紧紧的相拥在一起,成为一段佳话。旁边就是茶楼,皆时可以让说书先生改一改,成为一桩新的故事。
可没承想,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姑娘忒不解风情了。
魏芸冲对周围看热闹,带着差异的眼神打量自己的人,毫不客气的翻了翻白眼:“看什么看,他长得太俊俏,你们心疼了。”话音刚落,周围三仗无人近身。
她摸了摸扇子,心满意足的对摸着脑袋,眼神幽怨的林陌,道:“林少将,我们快去听书吧,时间晚了就来不及了。”
天色渐渐黑沉了下来,柜台上的灼灼的烛火在墙上留下了火影,玉娘手指轻轻摸索着账本,她揉揉眼睛,轻叹了一口气,就着烛火看账本有些吃力伤眼。
药童弄完了今天的事,手上提着食盒走了过来,路过柜台时顿了顿,转身行了一礼,抿了抿嘴唇道:“我先回去了。”
她愣了愣,点点头柔柔道:“代我向你奶奶问声好。”
药童看了她两眼,柔柔的脸颊上有几分疲倦之色,就着跳动的烛火看账本,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布了血丝,他想了想,貌似每次白衣女子来都会和她进房间里谈事情,而每次出来她比进去前都多了几分凝重,或者说,冷傲。
总之就是不太一样。
他点点头,抬脚刚要走,又收了回来,将她账本合上,看着她有些差异的目光,解释道:“夜里不要看账本了,伤眼睛。”
玉娘轻笑了一声:“不看怎么行。”
他轻皱了皱那双有些淡的眉毛,道:“我明日来早些处理就行。”
玉娘只是笑着道:“你快些回去吧,不让你奶奶该担心了。”
他愣了愣,那双眉毛皱得更深了,紧抿着唇,似是知道劝不动她,没说话转身出门了。
目送他的背影出了门,她收回了目光,轻笑着摇摇头,又翻开那本合上的账本,没过一会,眼前的光暗了下来,她抬起头一看,药童不知何时又回来了。
她目光不自主的瞟向门口,见没人才有些差异的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可是还有什么事?”
药童没说话,将一封信放在柜台上,还有一小块玉佩放在信封上。
玉娘看到那玉佩,眼里惊了一下,很快就淡下去,抬眼望着药童问道:“哪来的?”
“门口有个小乞丐让我送来的。”顿了顿,又补充道:“交到我手上,小乞丐就跑了,夜色太黑没追几步就跟丢了。”
他自是知道,这枚比平常玉佩小一般的玉佩是何人之物,每次那个白衣女子来时,身上都挂着这样的玉佩,来当做禁步,他那时还差异的想,看那女子身上衣服皆是不俗,怎么只有这一副禁步。
他也怀疑过那女子来找玉娘到底是什么事,或者对玉娘没有半点好处。但她不说,自己也就不问。
那女子每次来都会提着秀珍楼的糕点来,玉娘不喜甜食,但自己的奶奶喜甜食,玉娘是知道的,每次都将食盒提进屋子里检查一遍才让他拿回去给奶奶尝尝。
医馆里的温度似乎升高了,放在柜台上与自己相隔不足三尺的烛火,将她的脸颊烤得有些发烫,跳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好似在垂死挣扎一般。
药童看到她拿起玉佩在手里捏了捏,随口抬起目光,柔柔的看着自己,道:“麻烦你了,那你快回去吧。”
药童有些别扭的皱皱鼻子,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声音极轻,但玉娘还是听到了。
“你不用和我如此客气。”说完,人就已经闪过门槛,行进黑暗里。
玉娘没当回事,表情有些凝重的将信件拆开,她从来没和自己进行过书面联系,这还是第一次。
信不长,只有寥寥几个字:今夜城东竹林祥谈,速来!
看字迹,娟秀、工整是出自女子之手,可那个竹字却说明了一切,她记得清楚,当时,人太多腾不开手写药方,因为竹茹这味药材,后来玉娘看过她写的药材,其他字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独这个竹字的最后一笔,她非要弯两下,画成一条小虫的样子。
彼时,玉娘还打趣她道:“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人,写个竹字怎么这样不正经,竹子一年四季都是挺拔直立的,到了你这里就成虫了。”
女子那时捏着笔杵着下巴,望着外面明媚的阳光,笑着说道:“就是因为它正直一年四季都是挺拔的,我才将它画成虫。”
跳动的火焰舔过信纸,她目光有些迷离,火药将信纸舔完,烧到了手指她才回过神来。
手指放在嘴唇里轻吮吸着,这封信明显是假的,可玉佩却是真的,为什么会被人送过来,约她到竹林里的人,到底会是什么人。
她蓦然想起了什么,将灰烬胡乱的扒在纸篓里,将灯吹灭,关了医馆的门,朝竹林快步行去。
月牙被薄薄的云层遮住,有些朦胧的月光透过重重的竹叶,将魏芸的脸颊照的有些发白。
她懒懒的靠在在一块巨石上,右手搭在右腿上,指尖捏着纸扇在打转,抬头望着被云层遮住的月牙,她有些不确定道:“她真的会来?”
林陌坐在她边上,也是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淡淡道:“对你的字有点信心。”
她轻哼了一声,嘟囔道:“我肯定对我的笔迹很有信心,我写的字就连我爷爷都觉得很好看。”顿了顿,看到云层边上有一颗闪亮的星,她眯眼看了一会,问道:“哎,你会观星象吗?”
“会。”林陌望了她一眼说道。
她顿时来了精神,从石头上坐直了身子,望着林陌问道:“那你看出什么来了?”再她的认知中,能观星的人都是那种神人,料事如神,看看星象就能预知天下事。
林陌看着她放光的眼睛,淡淡道:“什么也没看出来。”
“你不是说,你会观星吗?你骗我。”她撅着嘴,坐直身子,那束露出的月光正好照在她额头上,那几缕碎发有些凌乱。
林陌无奈的笑道:“我哪有骗你,你以为观星那么容易,至少得从一个月前就得开始观看,记录没一缕轻云的变化,记录月亮落下升起的轨迹,总之,观星欲事是件很费神的事,哪有那么容易,坐这里抬头看看星星就能知道明天会不会下雨,你以为我是神啊?”
魏芸愣了愣,眯着眼反问道:“不是吗?”
林陌笑道:“拍马屁的功夫不赖。”
魏芸嘿嘿一笑,又问道:“那你改天抽个空替我看看,我的姻缘什么时候来。”
林陌眯起眼睛看着她,“你还要姻缘?”
“你不要?”
林陌一时没说话,顿了顿又问道:“和谁的姻缘。”
魏芸看着天,满眼的亮光流转,像是月白照在湖面上,侧目看过去,波光粼粼,“看姻缘还能看和谁?”
林陌舔了舔唇,目光直直的看着魏芸。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冷清的声音响起:“二位如此风雅,花前月下,不知道叫在下来所谓何事。”
魏芸扭过头看着身后的女子,她一身白衣,竹叶之间漏出月光,照在她白裙上,如星星落在了她的裙边。
魏芸扭头左右看看了,从石头上捡起一片竹叶夹在指尖,冲林陌说道:“月下确实不假,可这里有花吗?我怎么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