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因为紧张加上着急，秦昌诚张大嘴巴居然半天都没把话讲清楚。

    被秦昌诚用眼神疯狂暗示的鬼谷子，赶紧快步走上前，在陆宽身边附耳低声解释道。

    “陛下，你误会秦侯了，若非这胖子提起，老臣险些也忘记了，此事的确会有极大影响。”

    “孟圣人学说得天地认可，乃是通天大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就是与圣人对话，当然可以领悟大道，可以变强。”

    “读书真的可以一步登天，这是通天坦途！”

    “普通儒生如果学到精髓，可以获得天赐紫气护身。”

    “尽管最终无法紫气纵横三千里，达到孟圣人的高度，但是，这是一条积攒紫气的捷径啊！”

    说到这，秦昌诚也终于组织好了语言。

    他颇为嫉妒地点了点头，“鬼谷子先生说得不错，本侯为帝国做了这么多事情，也不过天赐紫气六百里。”

    “一朝被贬，紫气更是跌落至两百里。”

    “而这些读书人无官无职，就这么短短十几天功夫，最快的那几个居然也有获得天赐紫气五百里了！”

    没有望气术，看不到其他人的紫气，但是自己的紫气是能被自己感应到的。

    秦王的数据是太学院中这些读书人自己报上来的。

    学习《孟子》的读书人都有一颗仁义之心，不会撒谎。

    说到这里，陆宽更加困惑了。

    五百里紫气，发挥得好的话，完全可以与元婴大修士周旋抗衡，这对急缺高手的大夏来说，怎么看都是一个极其振奋的好消息啊？

    可是一眼看去，秦昌诚和鬼谷子都满脸凝重，神情不似作伪。

    难道读书人中高手多了，还对打仗有副作用？

    “因为儒生的骨气，陛下！”

    秦昌诚踟蹰再三，咬牙开口。

    说出了这句话后，他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不经意间脚步后挪半步，缩到了鬼谷子身后。

    他是真怕又触怒到了陆宽，再被贬官他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见状，鬼谷子只得硬着头皮无奈开口解释道。

    “学《孟子》，修仁义，到头来难免迂腐，这些儒生，就和厕所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他们认定的事情，哪怕舍生取义，也在所不辞；可要是他们不认同的事情，你就是杀了他们，他们也不会去做。”

    “如果他们觉得你做得不对，哪管你身份多高，权力多盛，都敢直言死谏。”

    “仁义之道，以人为本。若是他们觉得陛下背叛了人民，他们甚至会不惜牺牲性命，也要撞碎大夏龙脉，撞散大夏气数，奏响大夏的亡国音！”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吾亦不改其乐！”

    “你无法用世俗的功名利禄来收买他们，哪怕穷困到只能在漏风的破巷子里，用竹器盛饭吃，用木瓢舀水喝，他们也依然自得其乐。”

    “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这就是修仁义之道的读书人。”

    “在他们心中，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百姓为本，君王反而不重要。”

    “陛下要是想凭借九五至尊的地位，凭借金丹仙人的身份，来强迫他们做一些事情，恐怕不容易。”

    “这群修《孟子》的读书人，可远不如老臣这种修纵横的知道变通、来得好用啊！”

    “以往他们不过是读些死书，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如今他们却借孟圣人之力，修得文道，掌控了力量，未必就是好事。”

    “陛下，这群人，不可不防啊！”

    孟先生，你还真是为我留下了好大一笔财富啊！听完鬼谷子的告状，陆宽感慨万千。

    他当然不会被鬼谷子的话术牵着鼻子走。

    鬼谷子说这话是存了私心的。

    鬼谷子也是文修，他自然极力希望证明他的纵横一道才是正确的，而孟子舆的仁义之道并不可取。

    文人相轻，陆宽在大夏将《孟子》拔高到启蒙读物的高度，鬼谷子不满是必然的。

    同时，鬼谷子提拔和举荐的官员，从来都是他纵横一道的弟子。

    每多一个修儒道的入朝为官，他的派系就少占据一个官位。出于朴素的利益考虑，鬼谷子当然也不希望儒家得到陆宽重用。

    轻轻抚摸了袖中那本《孟子》原本，陆宽并没有理会鬼谷子的挑拨。

    “先生不必如此，待到你纵横之道完善，朕也会在太学院和蒙学讲堂为你预留一席之地。”

    “儒生仗义执言，顶撞帝王，所以要打压？”

    “朕不认可。”

    秦昌诚这时候总算彻底缓了过来，他胖脸上满是纠结，看到陆宽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只好冒死开口。

    “陛下，臣有罪。其实在十几年前，您还没有下山，凡间也没用气数时，本侯被这群儒生妖言惑众搞得焦头烂额过。”

    “这群人对本侯上到治国政策，下到言行举止，不断指手画脚挑毛病，甚至挑动百姓造本侯的反，本侯一气之下，坑杀了骂得最凶的那两百多个儒生，才勉强堵住剩下人的嘴。”

    “现如今他们要是翻身被重用，本侯这……”

    陆宽看着低头惶恐不安的秦昌诚，总算明白了来龙去脉。

    秦昌诚，是怕儒家秋后算账。同时，他也在暗示陆宽，儒生既然能反他秦昌诚，将来也一样能反陆宽。

    原来这些儒生手无缚鸡之力，坑杀了也就坑杀了；现在他们随便学十几天《孟子》就紫气滔天五百里，往后再过几年，那还了得？恐怕想处理也处理不了了。

    陆宽远望殿外天空，悠悠开口。

    “孟子舆先生，何等心性，何等人物，他的学说，朕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

    “历史长河奔腾不息，有风平浪静，也有波涛汹涌，只要朕始终站在人民这一边，儒家就会是朕的助力。”

    “不仅儒家，也不仅仅是纵横家，日后诸子百家文修无论谁崛起，在我大夏，朕一视同仁。”

    “愿天下文道昌盛，百家争鸣；愿天下苍生，人人如龙！”

    好，好一个百家争鸣。

    鬼谷子听到陆宽的许诺和志向，眼睛大亮，心中顿时豪情万丈。

    不过，从纵横家自身利益出发，能拖一拖儒家的步伐，总是好的。

    他轻轻拍了拍秦昌诚表示安慰，随即担忧地对陆宽说道。

    “陛下，就算这些读书人实力不错，我们也不宜暴露这股力量吧？泄露出去还是会很麻烦。”

    孙伯灵听到鬼谷子这个说法，顿时不乐意了。

    他转动轮子来到大殿中央，朗声喝道，“老师，按您之前所说，陛下是劫子，天机士也推算不准劫子相关之事吧？”

    “那这对我们其实很有利的。”

    “按我之前谋划的，在大梁埋伏好，把见过我们这些凡人出过手的仙人都干掉，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不就行了？”

    “行军用兵，就要无所不用其极。兵法大家，总来都是只恨自己手里筹码不够多，哪有自缚手脚和强敌对抗的道理？”

    够狠够直接，果然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狠人味道。

    谈笑间，百万生命灰飞烟灭，恐怕孙伯灵怕也不会生出一丝对敌人的怜悯之情。

    孙伯灵自然明白鬼谷子想阻拦儒生入朝为官，可是那又如何，有谁规定弟子的目标就必须和老师的目标一致吗？

    我孙伯灵主修兵法一道，所求就是胜利，不惜一切代价争取胜利！

    我尊敬老师，看就算是老师，也不能阻拦我追求胜利的步伐。

    陆宽神色复杂地看了左右朝臣，呵，凡人枭雄和狠人如此之多，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摇摇头，陆宽突然想到一件重要事情。

    孟子舆当初对付叶天胜时，明明实力占据绝对优势，却因为不擅气数法，被生生逼得同归于尽，陨落得极为可惜。

    这些读书人战斗力如何？

    他看了看鬼谷子，沉声问道，“这些读书人你们是叫他们文修吧？文修能用的气数法，创出来了吗？”

    鬼谷子见陆宽招揽儒生入朝为官的决心坚若磐石，他决定退而求其次。

    沉吟片刻后，他捋了捋胡须，淡淡说道。

    “回禀陛下，其实关于气数法的讨论，各国王室都一直在研究，我们收集起来一一验证而已，创出适合读书人的气数法，很有希望。”

    “孟圣人文以载道，以文入道，对文道的震动是巨大的。”

    “老臣羞愧，修纵横一道，与孟圣人大道相冲，因此不能精研《孟子》。”

    “但是老臣学生蔡泽，天资聪颖，他熟读《孟子》，前些日子刚获天赐紫气五百里，正是太学院儒生班中，进度最领先的那几个人之一。”

    “老朽听说，他最近成功创出了以文道驱动气数法的办法，似乎非常适合读书人用。”

    “当然，这只是文修踏出的微不足道的一小步。”

    “假以时日，老臣相信，他们一定还能创立出更多更出色的气数法来！”

    学生蔡泽？陆宽目光狐疑。

    不跟着鬼谷子修纵横一道，反而去学和师门完全背道而驰的《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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