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置信，还是不想承认，或者说不敢相信。”

    奎托斯言辞如刀，直接往马尔扎哈的心里扎，突出一个残忍。

    咕嘟嘟……

    类似气泡的声音响起，本就是环境的大学校园，出现了奇怪的波动，就像有人在池塘里投下了石块，水下的光线产生偏折。

    一阵风吹来，奎托斯从中嗅到了一丝……沙漠的气息。

    克制住嘴角的微笑，知道自己这波正中靶星。

    不过马尔扎哈的意志，不会因三言两语之间轻易坍塌。

    “你在胡说些什么！”

    热风停息，环境变得稳定，奎托斯感觉还得继续搞他心态，而且要加大力度。

    他压低声线，让自己沉闷的嗓音，显得更具说服力。

    “马尔扎哈，你让我感到厌恶，但我也承认，你并非被低级欲望驱使的恶人。意图给这个世界带来苦难的渣滓很多，你在其中算是比较有理想的那个。”

    这样……姑且可以认为是称赞的话语，心烦意乱的马尔扎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暴躁：

    “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让我看不起你，马尔扎哈。”

    奎托斯：“我不知道你为虚空服务了多久，应该是很漫长的时光，千万别说，你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说这个话的时候，他非常笃定。

    从刚才波动就能看出，虚空先知对这件事情，肯定有过自己的思考。

    对方已经是个成熟的阴谋家，愿意去闻，自然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

    “你……”

    马尔扎哈想要说什么，但才起个话头，就被奎托斯直接打断。

    “别说要证据这种蠢话，我不需要证明什么，那种东西只是小孩子的玩意，活了这么久，你应该明白，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虚空先知哑口无言。

    奎托斯快步走到敌人面前，眼中带着怒火，好像又要把人暴打一顿。

    但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揪起对方的衣服吼道：

    “告诉我，你愿意相信什么？继续像个傻x一样欺骗自己，说那些东西都只是命运对你的安排？”

    因为实在是太流畅了，他仰起脖子，就要给马尔扎哈一个头槌。

    不过被对方躲开。

    望着瞬移过后的虚空先知，他继续说道：“承认吧，你可悲的生命从最开始的时候，就被虚空完全支配。”

    “呵呵呵……”

    马尔扎哈冷笑不停：“你想要引起我的恐惧，该用些更吓人的玩意儿。”

    嘴硬的很，但奎托斯发现，来自沙漠的热风已经吹了起来。

    没等他继续补刀，马尔扎哈自己就念叨起来。

    “太久了，奎托斯，已经过去太久了，我早忘了那个男人的样子，那时候我才五岁，或者八岁。我对他最后的印象，是一张破烂的草席，和那堆永远卖不出去的杂货。”

    可以总结为孩子失去父亲。

    “后来的事情我就更记不清了，我游荡过很多地方，迷茫，忧虑，渴求解脱……是虚空回应了我，是虚空拯救了我！”

    可惜所谓的拯救者，正是一切苦难的起源。

    见他还要碎碎念什么“虚空让我明悟了真理”，奎托斯一斧子劈过去，试图打断了对方的吟唱。

    马尔扎哈没有躲。

    利维坦之斧穿透身体，锋刃甚至都从背后透出。

    看着颇为凄惨，但马尔扎哈硬是把话说完了。

    “即便你的话是真的，比起苦难，我更愿意称其为恩赐，是虚空在我迎来解脱前，给予我的磨练，而虚空接受了我，便意味着我已经通过这场考验，就好像……我进入了天堂！”

    “这可怜虫……”

    奎托斯暗中咬牙。

    马尔扎哈将斧头从胸口拔了出来，留下了一地冰碴子，他貌似无所谓的说道：

    “这并不是我的恐惧，奎托斯，你猜错了……你完了。”

    激战又起。

    这次打起来，短时间内奎托斯就死了十几次。

    每一次真实的死亡，都会让他更加虚弱，但他还是选择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关于马尔扎哈内心的思考。

    毕竟反杀的关键摆着这里。

    事情比他想象中要难办许多。

    他以为认清这个事实，马尔扎哈会对“否定人生的意义”而感到恐惧。

    谁能想到这厮被奴化的这么彻底……

    狂信徒的思想，他这样的人着实理解不能。

    可再难理解，也得试着去理解。

    一脚将敌人踢开，在对方得意的狂笑声中，奎托斯重新整理思路。

    其实没啥好整理的……问题肯定与马尔扎哈早年经历有关，无论怎么嘴硬，周围灼热的空气，和地上莫名其妙出现的沙子，都不会骗人。

    这意味着，他们所处的幻境，正在往敌人的方向转变。

    毕竟身体总是很诚实。

    然而离真相只剩一层毛玻璃的时候，是最挠人的，进又进不去，退又觉得亏。

    这么想着，他眼皮一跳，面板出来预警了。

    大红的惊叹号！

    处境危险，若不退去，可能面临永久性灵魂损伤

    死的次数太多了，虽然有超级外挂的防护，但苏格远没到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步。

    官方建议先撤，毕竟摆在这里的，只是一具分身，珍贵是珍贵，好过伤到本体的根源。

    实话实说，他有些犹豫。

    “奎托斯，你的拳头越来越无力！难道想要放弃？”

    马尔扎哈肆意嘲笑，他知道自己快赢了。

    深吸一口气……

    苏格觉得不能就这么跑了，把奎托斯丢在这里，他会感觉自己变成了逃兵。

    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接了两个肘击，并未可以防御的马尔扎哈，第n次被爆头。

    “真可悲啊，明明可以做个很伟大的神明，为什么要为人类而牺牲？放在大宇宙的尺度，你这样的，可以小小的地球罕见的多。”

    “人性，神性，其实并没有不同。”

    奎托斯淡淡的反驳。

    “不不不，差远了，凡人不过蝼蚁，终其一生，也难以成就真正的伟大……”

    马尔扎哈大摇其头：“既然是神，就应该成为支配者。”

    “然后等着被虚空吞噬？”

    “临死之前学聪明了啊，真可惜，有点太晚了。”

    虚空先知动作不停，却放缓了节奏，他感觉到，奎托斯的意识马上就要崩溃，所以想让这个愉悦的过程，变得尽可能长一些。还时不时讲些大道理。

    只能说，反派死于话多。

    又一次交锋过后，奎托斯喘着粗气说道：

    “我明白了。”

    “嗯？明白什么？”

    奎托斯：“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了，马尔扎哈。”

    “嘁，说来听听，我还真挺想知道的。”

    “你在害怕自己身为人的那部分！”

    地上的沙子变得更多了。

    马尔扎哈没有说话。

    “我实在没法理解你这样的……生命，你本就是人，完成了所谓的超脱之后，却又反过来害怕自己作为人的情感。说实话，我现在不厌恶你，只觉得你可悲。”

    “你闭嘴！”

    奎托斯知道自己说对了。

    马尔扎哈毕竟不是原生的虚空生物，如果卡兹克，绝对没有这种烦恼，那只螳螂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全心全意的为虚空服务。

    即使他已经诞生了高级意识。

    但眼前的虚空先知，却与这些原生种不同，归根结底，他是个二五仔，是个外来者……可以说是，血脉不纯？

    也许非常偶尔，但这个另类的虚空生物，内心中隐藏的人性，会在某一个时刻诈尸，那一小段时间，马尔扎哈是否会为自己的行为愧疚……

    其实从最开始的对话中就能看出，说是记不清楚，但陈述起来明明很流畅。

    私下里可能想过很多次……

    但并不用因为没看出来而自责，奎托斯内心还把自己当人，这种思想他理解不了，也就想不到？

    要不是从刚才简短的对话中，他却感觉到一点，马尔扎哈极端的鄙视人类……

    怎么说的。

    “这真的，太可悲了。”

    奎托斯做出了这样的论断。

    马尔扎哈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暴躁，他扑了上去，想要杀死面前的光头，却被奎托斯一脚踹了回去。

    落地之后，他刚想继续冲刺，却感觉脚下一软。

    颤抖着抬起脚一看，地面的是板砖像是被溶解似得，变成了黄沙。

    意识世界的转换非常快，一个眨眼之后，环境就已经大变。

    马尔扎哈茫然四顾，入目的已经是他几乎遗忘的家乡。

    阿玛克拉小镇。

    与空空荡荡的奎托斯世界不同，马尔扎哈并非空无一人，他回过头之后，看到了一个八岁上下的小孩。

    穿着破烂，长得也不好看，像是个普通的路人甲，非要说的话，眼神倒称的上纯真。

    一大一小两个人，沉默着对视。

    奎托斯仔细打量了一番。

    作为但丁的时候，他曾见过这个孩子，不用说，正是虚空先知幼年的模样。

    马尔扎哈仅存的人性，永远都是一个孩子。

    “遗言。”

    奎托斯从嘴炮模式脱离，说话就要突出一个言简意赅。

    “真没想到，我会议这种方式落幕，最后的最后，还是败给了所谓的人性。”

    “还能说两句。”

    马尔扎哈看向身边高大的光头，说道：“你可真是残忍啊！”

    “一句。”

    奎托斯斧头亮了起来。

    “……”

    沉默了一会儿，虚空先知长叹一口气：“这回合算你赢了，但也只是暂时，无论如何，虚空永远是赢家。”

    奎托斯一斧子敲上去，马尔扎哈并没有躲，身躯瞬间被冻了个结实，一身怒吼之后，奎托斯第二斧将其斩首。

    人头落地。

    尸体没有消失。

    这厮没有再无谓的挣扎，面临死亡的时候，倒也算是干脆。

    沙漠的边界逐渐缩小，整个思维世界在快速崩溃，奎托斯把斧子扛在肩膀上，看着马尔扎哈的尤幼年体。

    嗯，起码小时候还是个人。

    世界彻底碎裂，不可阻挡的压力再次降临，奎托斯手中捏着的马尔扎哈，只用了大约几微妙的时间，就这失去了平常的身体，随后轰然爆发。

    没有了意识，这就只是一团虚空能量，就像人没有了灵魂，就只是一滩死肉。

    “总算是弄死他了……解气。”

    但苏格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奎托斯的能力中，可没有法术性质的传送门，强行开辟，在这种环境下也不现实。

    第一个天父级马甲，或者说分身，还没捂热乎就又要没了……

    确实可惜啊！

    不过解决掉当前最大的麻烦，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样自我安慰着，心气卸掉的他奎托斯，立刻来到了死亡的边缘，苏格正要将意识抽离，突然感觉身上一松。

    “压力变小了一点？”

    事情有变化，奎托斯急忙建立防御，身体跟随着突然暴走的核心物质一同流动，像是超级大的炮仗，被喷射了出去。

    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已经脱离恒星内核。

    他连忙甩脱身上的残留物质，毕竟时刻不停的核爆，着实让人难受。

    还没弄完，压力又是一送。

    这会他看清楚了，救他的是一扇传送门。

    黄色的光圈，卡玛泰姬标志款。

    果然，一转脸，就看到了远处的至尊法师。

    花了点时间，将所剩不多的麻烦物质清除，他走进了一扇新的传送门，来到了古一的身边。

    这么一看，奎托斯突然发现，这位至尊法师的脸色，真不是一般的苍白。

    “你救了我？”

    古一亮了亮时间宝石，那一抹绿色几乎消失：

    “确切的说，是它救了你。”

    这当然是开玩笑，古一应该又从自己的知识宝库的角落，搜刮出了某个新玩意儿，然后借助无限宝石的力量，把他从死地拉了出来。

    看脸色，代价似乎很沉重。

    “无论如何，谢谢你。”

    古一：“马尔扎哈？”

    “死透了。”

    至尊法师心中松了口气。

    虽然刚才施法救奎托斯的时候，她通过时间宝石，窥见了虚空先知的死亡。但不从这个男人口中确认，还是不放心。

    “奎托斯，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先确定自己能活下去。”

    古一呆了一下，随后伸手搭在奎托斯胸口，神情震撼的传音。

    “我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够糟糕了，你这是经历了什么？死了几十万次吗？”

    奎托斯沉吟说道：“也没那么多，减个零吧。”

    至尊法师：“……别说话了，找个地方疗伤，奥丁也需要安置。”

    “那就阿斯加德吧。”

    说完之后，他就闭上了眼，意识抽离，回到了地球，再睁开的时候，他也就已经变成了但丁。

    站起来的时候，顺手摸了摸自己的白毛，取下背后的大剑，嘀咕道：

    “让我康康，地球上打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