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的回合。

    他缓缓起身，准备走上法庭。

    但就在张伟准备大喊“我的回合，抽卡”时，他的右手突然被人抓住了。

    是老铁！

    “不要太为难她！”

    一声低语，传入耳边。

    “老铁，你这……”张伟愕然。

    你丫的什么情况，让我不要难为对方？

    那可是控方证人啊，你丫的叫你的辩护律师，别难为控方证人？

    这不就等于上了战场，你让手下的士兵出战时别杀敌人一样。

    这简直是本末倒置！

    辩护律师不难为控方证人，还怎么帮自己的委托人争取利益？

    “老铁，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不要难为她！”

    铁如云的话语中，充斥着一丝请求。

    他拉着张伟的手，死都不松开。

    张伟看到了一对眼睛，眼神特别的坚定，就好像看到了背水一战的士兵。

    僵持许久后，张伟终于松口：“我尽量吧……”

    抓住他右手的那只手，终于是缓缓松开。

    这一幕，自然让旁人疑惑。

    张伟怎么还不上庭，这是在干嘛？

    但他自己也疑惑，老铁啊老铁，没想到你都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动了恻隐之心。

    他内心疯狂吐槽，你丫的要是在平常时候也能拿出这种气势来，岂会一直当诉讼部的受气包？

    你如果能拿出这种气势来，别说禽兽贱人组合了，估计连申老大都不敢轻视你吧？

    可惜，铁如云也只是难得强硬了一回而已。

    他听到张伟做出保证后，又恢复到了颓废中年人的角色中。

    而张伟，终于走上法庭。

    全场屏住呼吸，等候张伟出招。

    “你好，甘小薇！”

    “你……你好……”

    看着张伟，甘小薇的脸色很不好。

    其中既有害怕，也有不安，还有些许的紧张。

    “这种人，很容易破防啊！”

    看到甘小薇如此表现，张伟表示，我可以分分钟破防这女人。

    只需要让我连续盘问几个问题，然后配合上我的某些手段，给对方施加一些压力，一定可以收获成效。

    可一想到铁如云几乎是求着他，他只能在内心中叹气了。

    老铁啊老铁，你倒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甘小薇，你认识我当事人吧？”

    “认识。”

    “据我当事人所说，你们两人认识了有5年吧，当你第一次踏入流莺这个行业时，他就为了打了一场官司，而且那场官司他可是一分钱都没收你，还帮你搞定了案子？”

    “是……是的。”

    甘小薇不好意思低下头，声音低若蚊吟。

    “能请你回答的大点声吧，我怕陪审团听不到！”

    张伟突然间加重了语气。

    不过他内心吐槽，如果是真正盘问的时候，我就会直接吼上一嗓子，来一个狮吼功震慑。

    效果一定更好！

    “啊……哦……我知道了，我说是的！”

    甘小薇被张伟的提醒吓得一跳，但还是很快点头应是。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在这五年间，他帮了你多少次，你还记得吗？”

    “我……”甘小薇回答不出来了，一时语塞。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要出庭指证……”

    张伟说着，突然察觉到自己说错了，当即改口：“哦，不对，我用词不当，我道歉，你的行为不是指证，而是污蔑！”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要出庭污蔑我的当事人，是你们被人威胁了，亦或者是……”

    他看向控方席，看向了徐素云，“亦或者是，你和控方做了一个交易？”

    此言一出，法庭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但徐素云的眉头却微微皱起。

    做交易这种事，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讲的。

    “甘小薇，你当了5年流莺，虽然很多时候被外勤抓到，但都是未遂行为，大多都以批评教育为主，犯罪情节较轻，甚至没有受到处罚。”

    “但根据民事调查科的记录留存，我翻到你身上有两条既遂的记录，换言之如果你身上出现第三条记录，根据犯罪行为累加计算，那你就会坐牢，是不是这样？”

    “我……我没有学过法律……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没事，你不懂，但有人懂！”

    张伟呵呵一笑，又朝控方席看了一眼。

    “那我们直接一点吧，我也不和你扯那些有的没的了！”

    他摆了摆手，径直走到证人席前。

    “甘小薇，你是否就出庭指证我当事人一事，和控方达成了某种协议，控方以让你免于牢狱之灾为条件，让你来法庭以莫须有的罪名来指证我当事人？”

    “这……”

    甘小薇当即就抬起头，看向了控方席。

    她看到的，是徐素云冷厉的眼神，以及轻微的摇头动作。

    “没有……没有这回事！”

    这是甘小薇的回答，但却没有出乎张伟的预料。

    事实上，他的注意力只有一半在这个女人身上，剩下的一般则是跟着对方的视线，同样锁定在了控方席。

    “确定没有？”

    “没有！”

    甘小薇再次否认，态度坚决。

    “那我明白了！”

    张伟缓缓吐出一句话。

    这句话是让控方席上的徐素云眉头一松，一旁的柴平更是长出一口气。

    “不过明白归明白，我可不是能吃亏的人！”

    张伟的下一句话，却又再次让控方席上的二人，眉头一紧。

    “刘法官，我相信你也听到了控方证人的话吧？”

    “嗯，我听到了啊？”刘法官愕然，我坐在审判席，怎么可能听不到。

    不过你不是应该问陪审席吗？

    问他们听不听得到，问我干什么？

    张伟这么问，而且还是问法官，自然有他的用意。

    而他的用意，就是……

    “刘法官，既然你都听到了，那么针对刚才那个问题，辩方需要传唤一名紧急证人！”

    “紧急证人？”刘法官愕然，赶忙问道：“是谁？”

    “他就在法庭上，并且就在控方席上！”

    张伟抬手一指控方席，面露冷笑，“控方有没有就本案，和证人甘小薇达成某种协议，直接请人上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这……”

    听到张伟的话，刘法官暗道一声好家伙！

    你丫的开始整骚操作了啊！

    居然传唤控方，你丫的还真是胆大包天！

    张伟的骚操作，也同样引得法庭哗然。

    陪审席倒是还好，毕竟都是普通人，虽然不理解张伟的操作，但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可听证席上，懂行的人可不少。

    他们此时此刻，听到张伟要传唤检控上庭作证，当即都惊讶的长大了嘴巴，甚至半天都合不拢。

    在法庭上传唤控方作证，这是一般人能整出来的活？

    好吧，张伟不是一般人，并且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卧槽，这小子居然……”

    要说听证席上，谁的反应最大，那自然是郭无峰咯。

    他当即就反应了过来，张伟还真敢，并且他还是惯犯。

    犹记得张伟第一次和地检总部交手，对手是谭莹莹。

    那一场案子，给谭莹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最后张伟整出来的骚操作，也被称为神来一手，就是传唤控方谭莹莹上庭作证。

    最后时刻，谭莹莹甚至都被问哭了，在法庭上哭着回答问题。

    而现在，没想到张伟有整出了骚活，居然想要在法庭上传唤徐师太！

    “反对！”徐素云当即起身，表示抗议。

    “我是本案的检控，亦是案件的起诉方，没理由接受这样无理的请求！”

    但张伟早就料到这个回答了，当即冷笑着，一指徐师太身旁位置：“徐师太，我要传唤的不是你，而是你身边那位！”

    “柴平？”

    “我？”

    二人先后愕然，尤其是柴平自己，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为什么要传唤我啊，我就是跟着师傅来旁听学习的啊。

    简直了！

    这就是无妄之灾！

    “法官阁下，证人明确表示，自己没有和控方达成交易，而我对这个说法表示怀疑，所以为了解决这个疑惑，请务必让柴平检察官作为紧急证人，帮我们求证这件事，可以吗？”

    见张伟说得一本正经，刘法官只是犹豫了片刻，就点了点头。

    “柴检察官，你要是无事的话，就请上来解答我们的疑惑吧！”

    “这……”

    柴平连忙求助似的看着师傅，可惜徐素云还真不好反驳。

    她是检控代表，但自己的徒弟不是啊！

    理论上，自己的徒弟被传唤，是需要上庭作证的。

    所以，她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甘小薇，你可以先去控方证人席等待！”刘法官让甘小薇离开证人席，给柴平腾出位置来。

    不多时，证人席上就换了人，柴平坐了上来。

    “你好啊，柴检察官。”

    张伟笑着，和证人席上的某人打了声招呼，但换来的是一记白眼。

    任谁被平白无故传唤上庭，都不会有好脸色。

    但张伟不需要柴平有什么好脸色，他只需要对方配合。

    “既然你不回应，那我还是称呼你为证人吧！”

    张伟说着，脸色突然绷紧，“证人，请你告诉我，你现在坐在什么地方？”

    “证人席啊！”柴平没好气道。

    “错了，你现在是坐在法庭上，屁股下才是证人席！”

    张伟一本正经的问道：“证人，请你告诉我，在法庭上做伪证的代价是什么？”

    “这……”

    作伪证，柴平自然是清楚利害关系的，但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不说的话，那要不就我来说吧，一旦你在法庭上说谎，并且被我们找到证据来证明这一点，那么你就会被判在法庭上作伪证，要被处以37年有期徒刑。”

    “而你作为中城区地检署的检察官，司法权力的捍卫者，一旦在法庭上作伪证，将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最高是10年有期徒刑，你都清楚吧？”

    柴平顿时不吱声了。

    “证人，你可是发过誓了，我相信你不会当庭说谎吧？”

    张伟虽然是在笑，但他的笑容里却藏着刀。

    “我……我肯定不会啊……”柴平没办法，只能这么回答。

    “那就好，那咱们开始吧！”

    张伟说着，抬起一根手指，“我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关于控方证人甘小薇，你们检控是否和她就本案中出庭指证我当事人的行为，达成了某种交易？”

    全场的目光，也随着问题一起，投向柴平。

    柴平感受着四周火辣辣的视线，感觉自己如坐针毡，屁股都有些发痒。

    他看向控方席，徐素云面无表情。

    “我……”柴平张了张嘴，心中却想到了刚才张伟的警告。

    他的内心承受着巨大煎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证人，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多简单的事儿啊？”

    张伟调侃了一句，眼中满是讥讽。

    “证人，请你回答这个问题！”

    刘法官也当即催促了一句，这问题又不难，你还在犹豫什么啊，说实话不就好了？

    说实话很难吗？

    这个问题倒是不好回答。

    因为说实话，有时候就很难。

    而此时此刻，柴平就陷入了进退两难之中。

    他不能说谎，因为在法庭上说谎，一旦被查证出来，他这辈子都完蛋了。

    可不说谎的话，他的证词又会对徐素云极为不利。

    “证人，请你回答这个问题！”

    突然间，张伟发出一声厉喝，随后指着柴平逼问到：“你们控方到底有没有与甘小薇达成某种交易？”

    这突然的一手，是吓得柴平全身一哆嗦，差点都要吓尿了。

    最后，柴平在多重压力，以及对伪证罪的害怕之下，只能无奈承认：“有……”

    “大点声，再说一遍，你说话声音这么低，像个娘们一样！”张伟却不依不饶，再次喝了一声。

    “有，我们和甘小薇达成了交易！”

    这一次，柴平的回答终于大声。

    因为都承认了，也就无所谓了咯。

    “哦，原来你们达成了交易啊，让我猜猜，只要甘小薇出庭指证我当事人，那么你们检控就可以不追究她第三次涉嫌卖淫的事情，是不是这样？”

    “是。”

    “提出交易的是你的师傅徐素云，是不是？”

    “是。”

    “那在我看来，你师傅徐素云才是威胁他人的老手啊，这手段用得，可真是炉火纯青啊~”

    “是……”

    柴平机械的回答，但随后却察觉到上一个问题好像不是问题，当即就反应过来。

    “啊，不对，我说不是，不是不是，我师父不是那种人！”

    “哦，你师傅不是那种人哦~”

    张伟再次调侃一句，脸上充斥着戏谑。

    这就好像，妻子抓到了出轨的丈夫和他的情人，结果丈夫哪怕脱光了和情人一起钻在被窝里，还一直摇头说自己不是那样的人，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谁会信啊！

    反正张伟是肯定不会信的。

    “我……”柴平张了张嘴，就要解释一句。

    “感谢证人的回答，如果你师傅不想对你进行交叉质询的话，那么你就可以离席了！”

    但张伟不给他机会解释，直接请他离开。

    徐素云会盘问柴平吗，那当然是不会啦。

    刘法官看向控方席，徐素云冷着脸摇了摇头。

    刘法官懂了，当即宣布道：“证人可以离席了，请甘小薇再次上庭吧！”

    柴平只能带着歉意，回到控方席上，但他甚至都不敢看自己的师傅一眼。

    而甘小薇，则再次坐在了证人席上。

    “甘小薇啊甘小薇，我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张伟呵呵一笑，但眼中满是讥讽。

    “你刚才说了什么，说没有和检控达成交易，现在你还是坚持这个说法吗？”

    “我……”甘小薇顿时哑口无言。

    你都让人家检察官上来作证了，我还能怎么办嘛？

    “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你是为了自己，才上庭作证的，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怀疑，你会为了自己的自由，而污蔑他人呢？”

    “你对我当事人的指控，难道就不是莫须有的，是为了你自己的自由，而强行加在我当事人身上的，你敢说不是吗？”

    这个问题，甘小薇不敢回答。

    但其实不需要她回答，因为法庭上的人，都已经知道答案了。

    答案已经很明显啦。

    你为了自己，显然是会出卖其他人的，甚至包括曾经一直帮助你的铁如云。

    张伟一鼓作气，当庭大声呵斥道：“甘小薇，你的证词没有一点信服力，你之前的指控，全都是污蔑，你让我的当事人非常地失望！”

    “说实话，我也替老铁感到不值，他帮了你这么多，却没想到帮得是一个白眼狼，你居然为了自己，做出这种事情来，你……”

    “反对！”

    就在张伟义正言辞，准备慷慨激昂的训斥甘小薇时，徐素云当即打断。

    这要是再让张伟继续发挥下去，控方证人的作用就会越来越小了。

    当然，她其实心里头也清楚，柴平承认有交易的存在后，甘小薇的证词已经没有多少说服力了。

    “那好，既然检控打断，那我也懒得训你了！”

    张伟摆了摆手，看向审判席。

    “刘法官，针对这个说谎的证人，我方已经没有要提问的了！”

    他说完，径直走回辩方席。

    铁如云看到张伟回来，却坐在原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知道张伟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但最后时刻的那些话，他其实没有必要说。

    可现在说都说了，他也没办法阻止。

    而且相比于其他案件中，这一次张伟显然是留手了。

    如果换做是之前，甘小薇早就已经当庭破防，甚至挥泪坦白了。

    铁如云丝毫不怀疑，自己没有请求张伟留手的话，他真的会这么做。

    不过所幸，盘问结束了。

    而随着张伟的这一手，法庭的风向也在这一刻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