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棋局依旧在进行之中，当沈暮看到叶承天举起一枚棋子，就要落到某个地方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哪怕对沈暮有些不待见，叶承天在听到咳声之后，手臂还是微微顿了顿，而对面的葛云鹤，早已对沈暮怒目而视。

    “咳咳……那个，我嗓子有点不舒服！”

    看到葛云鹤的目光，沈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虽然这谎话有些太过明显，但这个时候葛云鹤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这局棋无论叶承天下在哪里，恐怕都是再无挽救的余地，总不可能多思考一会，就能翻盘了吧？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沈暮旁观者清，觉得下这一步是自寻死路，那也未必能说明你的棋力有多高。

    反正在葛云鹤的心中，一个天元起手的年轻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如今还想博得叶承天的好感，这马屁估计要拍到马脚上去了。

    如果叶承天真的在思考之后，想到破局之法也就罢了。

    可这局棋就摆在那里，他这一方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掉落败一途。

    既然注定了难逃一败，那沈暮此刻的咳嗽，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回过神来的叶承天，恐怕也不会领这个人情，反而会质疑沈暮的人品。

    刚才都说过了观棋不语真君子，你沈暮如此作为，至少不是君子，而是想要借此机会，拍一拍叶岚爷爷的马屁吧？

    相对于葛云鹤，其实叶承天的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对于这局棋的局势，他心知肚明。

    就算早知道跟葛云鹤下棋是输多赢少，但输棋终究非叶承天所愿，他还是想要十盘中能赢那么一两盘。

    可惜今天似乎是不可能创造这样的奇迹了，叶承天的围棋水平，勉强超出职业低段，堪堪达到四段罢了。

    要跟葛云鹤这样的职业六段弈棋，十局中赢一局都是很困难之事，这一点叶承天其实早已经习惯了。

    再说以叶承天的身份，整个围棋院中，也只有葛云鹤这个德高望重的前辈，有资格跟他下棋。

    其他人要不就是太年轻，要不就是没时间，反正最近几年来，葛云鹤已经差不多成为叶承天的御用棋手了。

    或许也因为如此，叶承天的棋艺才大有进步，哪怕是比起一些围棋院的职业低段也不遑多让。

    原本在棋院看到叶岚，叶承天心情还是不错的，但是因为叶岚带回来一个年轻人，却是让他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叶岚的父母一直很忙，因此她一直是跟着爷爷长大的，两者的感情，恐怕已经超越了一般的父子之情。

    平时的时候，叶承天还经常打趣叶岚都二十好几了，也不找个男朋友回来，自己早就想抱外孙了呢。

    可是当叶岚真的带了一个年轻男人回家，而且关系还不一般时，叶承天的心态就有些变了。

    这就像是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白菜，突然有一天被猪拱了一般。

    无论这头猪长得有多帅，在祖父的心中，总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叶承天的心中，此刻无疑就有这一种感觉。

    他既怕叶岚从此以后没有时间过来看自己，更怕那叫沈暮的年轻小子存心不良，辜负了自己的小岚。

    如此心烦意乱之下，这局棋到中盘，叶承天已是无力回天，更别说下赢葛云鹤这个职业六段了。

    在沈暮“隐晦”的提醒之下，叶承天举着棋子久久没有落下，他心中或许有些不服输，但这局棋很明显已成定局。

    “云鹤老弟，我输了！”

    再过几分钟，在几人异样的目光之下，叶承天也不是个输不起的人，最终直接投子认输，但那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棋盘。

    围棋还是讲究天赋的，叶承天是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围棋，到老了愈发沉稳，更有一种运筹的布局，胜过不少年轻的职业棋手。

    可惜对上葛云鹤之后，终究是棋输一着。

    而一想到葛云鹤在棋院的地位，叶承天又觉得败在这样的围棋名宿手中，并不算丢人。

    “胜败乃兵家常事，叶老哥不必在意！”

    葛云鹤心情不错，终究是赢了棋，他跟这位已经算是老朋友，也没有太顾忌对方的身份，其口气有些得意。

    “哼，一个职业六段，下赢我这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叶承天自然是听出了对方口气之中的那丝得意，当下没好气地站起身来，虽然是冷哼出声，但任谁都能听出他并没有真的生气。

    “走罢，去茶室喝茶！”

    叶承天不想再多看这局棋，看多了都是泪。

    而当他刚刚转身开口之时，却是发现那个叫沈暮的年轻人，目光却一直盯着棋盘。

    看到这一幕，叶承天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他可从来不觉得沈暮也是个棋道高手，更没有亲眼见过沈暮的棋道。

    先前这小子在旁边挤眉弄眼，不过是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罢了。

    自己沉浮宦海几十年，什么人没见过？

    “呵呵，这个小沈棋道不怎么样，茶道却是一绝，看来咱们今天有口福了！”

    葛云鹤也是站起身来，其目光看向沈暮，口中说的话，算是两种不同的极端评价，让得叶承天心头一动。

    之前葛云鹤好像就说过沈暮的茶艺不错，叶承天知道这位在茶道上的要求有多么苛刻，很多末学后辈，可都入不了这位的眼。

    能得葛云鹤一再推崇，想必沈暮在茶道上的造诣确定不凡，叶承还真想要见识一下，毕竟他也是一位茶道界的老前辈嘛。

    葛云鹤对沈暮的茶道那自然是赞不绝口，可由于高诚说过沈暮的天元起手，因此他对沈暮的棋道，却一直耿耿于怀。

    你小子茶道技术惊世骇俗，却不能说你的棋道也高人一等，此刻盯着棋盘看，难道还认为这局棋有救不成？

    “叶老，介不介意我接手这盘棋，跟葛老再下一下？”

    到了这个时候，沈暮终于是转过头来，其目光看着叶承天。

    而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亭内三人外加亭外一人都愣了一下。

    哪怕叶岚曾经见过沈暮的棋艺，但那高诚毕竟只是个业余棋手，业余九段怎么能跟职业六段相提并论呢？

    守在亭外的龙叔更不是对围棋一窍不通，更是深知自家首长的棋术，既然首长都推盘认输，你小子哪来的信心接盘？

    至于叶承天和葛云鹤，在一愣之后则是脸现冷笑了，显然他们都想到了一块去。

    “小沈啊，要争表现也得看看场合，你如此不分场合，恐怕会适得其反呢！”

    葛云鹤口气有些劝诫的意思，他对沈暮的茶道倍加推崇，可围棋一道才是他的主业，他不允许有人如此亵渎。

    这局棋哪怕是一个业余段位的棋手，恐怕也能看出无力回天。

    葛云鹤这边差不多已经大龙合围，就算是高段棋手接盘，也不可能力挽狂澜。

    “小岚，你这个朋友，好像有些浮躁啊！”

    叶承天也终于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或许在他的心中，沈暮确实想要在自己的面前表现，好争取自己第一印象的好感。

    可是诚如葛云鹤所言，你争表现也要分场合，真以为接手这局棋，便能博得好感？

    不自量力的后果，那真会适得其反的。

    “沈暮，没把握的话，要不就……算了吧！”

    原本对沈暮信心十足的叶岚，也被两位老人家说得没太多信心了，因此她的口气都变得不自信起来。

    不管怎么说，叶岚也只是亲眼见过沈暮下赢过高诚这个业余九段。

    但眼前的两位，可都是职业中段，在整个龙国围棋界，都不算弱者了。

    叶岚就算对沈暮再有信心，也并不认为他能下赢真正的职业棋手。

    这家伙不会是被刚才爷爷拒绝接收茶饼的态度刺激到了吧？

    “岚姐，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听得几人的话语，沈暮有些哭笑不得，但他也知道自己此刻所做的事，有多么惊世骇俗，因此只能反问一句。

    如果不是沈暮激活了系统，如果不是系统将诸多围棋知识强行灌注进了他的脑海，他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一个殿堂级棋道高手。

    这个所谓的殿堂级，沈暮一直没有搞清楚是什么级别，但至少此刻二老的对局，他这个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

    叶承天认为必输，葛云鹤认为必赢的局面，在沈暮看来还有翻盘的余地。

    这或许就是殿堂级棋术的真正体现吧。

    “若不能反败为胜，此生再不碰黑白两子！”

    就在几人都觉得沈暮自不量力的时候，从这个年轻人口中，却是发出一道严肃的声音，让得他们心头一凛。

    这个誓言发得可就有些正式了，而且是当着两位老前辈的面所发，若是不守承诺，必然受人诟病。

    如此也彰显了沈暮的决心，但在两位老人家的心中，则是更加不悦了，这真的是要一条道走到黑啊。

    叶承天的老眉再次皱了皱，同时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孙女。

    当他看到后者脸上的异彩时，这种担心不由更加浓郁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