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明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魏昆身上。

    他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只是一夜，却漫长到了极点。

    魏昆拉开窗帘，回头看向红衣女尸，本以为会看到传统鬼片里开水烫女鬼的经典画面。

    但它无惧阳光的照射，金色的阳光吹不散它惨白的阴寒冰冷。

    红衣女尸以发条般僵硬的动作，站起身。

    狭小的直播室，抬头望去，一抹鲜艳的大红色衣裙，遮盖了所有。

    它慢慢抬起手臂，惨白到苍色的纤长手掌，动作诡异又优雅，从下颚一点点向上抚摸，缓缓遮掩住了狰狞的脸。

    黑色发丝，在细长的手指间滑落，像退潮的海藻。

    它的双手完全捂住了面容，然而在右手的食指与无名指的的缝隙中，一颗通黑的眼睛怨毒地凝视魏昆。

    那些被红衣女尸影响而腐败、风化的墙壁、陈设，微微明亮，昏暗中，徒增诡异恐怖之感。

    风吹动窗帘，呼呼作响。

    那红衣女尸化作雕塑，像是掩面哭泣的女人，静默无声。

    魏昆看到这场景，心头发毛。

    如果按照影视作品中来分等级，红衣女尸的表现，绝对是那种能团灭主角团的鬼王。

    好在……

    魏昆紧紧捏住掌心的鬼口，自己现在也不是全无底牌。

    惨白纸人呲呲笑了声，它轻轻怼着魏昆，示意他看正面的血字。

    “等夜晚来临，她就会苏醒。”

    “下一次盯望，要更多人气。”

    随后，惨白纸人的身躯抖了抖，尖尖小手掐住脖子位置，微微用力！

    在魏昆惊疑的目光中。

    撕拉一声。

    纸人竟然撕开了自己的头颅与身体，裂成两片褶皱的普通a4纸，轻轻飘落于地。

    魏昆将碎纸捡起，细细打量。

    与正常的白纸没有区别，要是哪里不太一样，纸张被撕开的边缘，隐隐能看到腐败的鲜红色，像是沾染了过期的红墨水。

    魏昆又去仓库搬来两台摄影机，算上直播室原有的一天，总共三台摄影机，全部开启，将镜头对准了红衣女尸。

    他检查了一下电源线路，确认没有问题后，小心翼翼地离开了直播室。

    锁上门，咔哒——

    魏昆真想学汤姆一样，把钥匙吞到肚子里，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永远远离这个鬼地方！

    门缝合拢的瞬间，像是从地下冰窖走到了地面上，一直笼罩在周身的阴冷感消失不见。

    公司也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

    鬼公司的古代牌匾轻悄悄的消失了，幸福互娱的艺术字重新出现在大门口。

    偌大的写字间，寂静无人。

    魏昆独自站在落地窗前，双臂环抱，眺望这座还未苏醒的云海市。

    稀松若星点的灯火，

    每一处明亮代表着一户吵吵闹闹又不离不弃的家。

    疲惫的车流，

    吹走城市深夜的冷冽，带来生机勃勃的温度。

    混凝土钢筋的建筑，在雾气的薄纱中，若隐若现，宛若城市的石碑，书写历史的墓志铭，记录凡人的喜怒哀乐。

    这是一座拥有一千五百万人口的大城市。

    也是魏昆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乡。

    魏昆目光复杂的望了很久，每当他看到记忆中还能叫出名字的熟悉建筑，心中那名为逃避的懦弱，就消散了一分。

    “二舅姥爷，你真是给我找了个麻烦事啊……”

    根据鬼公司和惨白纸人的描述，红衣女尸显然只是一个开始。

    这个世界，本就不像表面那般普通寻常。

    魏昆不认为自己是英雄，也没有拯救世界的大义凛然。他就是一个在大城市里，奋力挣扎求活的小人物。

    只是，有点倒霉罢了。

    魏昆喃喃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这时手机响起了不合时宜的短信声。

    他抬起手机一看，脸色大变，仿佛有大事发生！

    许久。

    魏昆表情凝重，语气幽幽。

    “必将苦其花呗、还其白条……行拂噶其韭菜。屮！我看你们才是鬼！”

    魏昆那丁点文艺的小惆怅，被老马和强东的资本铁拳打在面门上，打了个精光。

    他现在，只想搞钱！

    路边早餐摊。

    魏昆饥肠辘辘的点了八个包子、一碗粥，正吃着，就发现刚认识的早餐店老板二哥，正略带好奇的盯着自己。

    他摸了摸脸上，没有米粒，奇怪问道：“二哥，怎么了？”

    “没什么。”

    二哥憨厚的笑了笑，不好意思道：“两天没见，感觉你变白了，要是方便的话，想帮我老婆问问，你用的什么护肤品？”

    魏昆摇摇头：“跟女人瞎混，虚的。”

    二哥露出有色心没贼胆的羡慕，重重的拍了拍魏昆肩膀。“年轻人要节制啊，是你女朋友？”

    “不是，我之前都不认识她。一秒钟不盯着她吧，就缠上来，跟我要死要活的。”

    这回轮到周围食客羡慕了。

    不是女朋友，还能弄到虚成这模样？

    魏昆语气肯定，完全不像吹嘘，实际上，他也是句句大实话。

    二哥那满脸向往都快溢出来，能包进包子馅里了。

    临魏昆吃完，二哥嘿嘿笑问道：“用不用给你那朋友带点？”

    “她？从不吃这玩意。也就我这平头老百姓吧，好这口。”魏昆扫码结账，转身潇洒离去。

    却没看到二哥望着自己背影的幽怨目光。

    有食客嘀咕道：“这小子肯定是傍上富婆了。”

    二哥撇撇嘴，攥着擀面杖，指了指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创新大厦，道：“那姓魏的小伙公司就在大厦里。”

    “打工仔呗，小白脸，牛气什么啊。”

    “人家是老总。”

    这位食客不说话了，狠狠的咬了一口蘸醋的牛肉包子，真酸呐！

    隔壁桌。

    正埋头喝粥的李小雅，微微愣了一下。

    她自言自语道：“不至于这么巧吧，姓魏的老总……我昨天看到的招聘信息上，老板好像也姓魏？”

    李小雅拍拍裙子上的灰，站起身。

    玲珑苗条的身段，牢牢吸引着众多老色坯的隐蔽目光。

    她向二哥打听着魏昆。

    “老板，那个魏老总是做什么的？”

    “他员工也有常来这吃饭，记得是，做电脑？不对，就那个吆五喝六，喊家人卖假酒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直播。”

    “对对对，做直播的，我看银行的经理天天往他公司跑，一看这买卖做的就不小。”

    李小雅不禁脸上一喜。

    她追问道：“您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比较私人的那种？”

    二哥警觉的望了她一眼，本想搪塞过去，可架不住李小雅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祈求地望着自己。

    “哎，这是他信信号，你可别说是我给的啊。”

    李小雅抿嘴，感激地展颜一笑，她低头打开信信，发送了好友申请。

    您好，我叫李小雅，前鲨鱼平台的人气颜值主播花小喵，在招聘软件上联系过您……

    哒哒哒。

    她踩着愉快的高跟鞋出去了。

    小美人远去。

    早餐店的食客们彻底没了食欲，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相同的羡慕嫉妒恨。

    不禁骂道。

    “妈的，世风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