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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一场雪

作者:谁与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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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父亲,你做什么?”成嘉震惊地看着成得臣拔出腹间的白刃,一把撞上容瑜手中的弯刀,“让为父用我的死把我成氏往上送上一把吧!”

    “不要!父亲,你不要死!”成嘉用手艰难地堵住成得臣的脖颈上汩汩流出鲜血,“静安,快点,传医老!”

    “是,公子!”静安这一生都没有这么慌张过,他虽然总是对老爷的狠心怨声载道,可是当有一天他死了,他突然发现成府的天都要塌下来。

    “我以后都会听你的话,你醒醒!”成嘉哭道,“你听到没有?我一定会让成氏崛起的!”

    “为什么,你到死都要逼我?”成嘉痛哭流涕,仰天大吼,“为什么?”

    “为什么让我来到这个时代,却要经历一切生离死别!”

    芈凰本来想要借容瑜之手杀了成得臣。

    可是突然之间,她觉得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种成全。

    成全他成氏衷心为楚的名声!

    在这个曾经她极度厌恶的老男人身上,她突然看到了前世死于龙潭的自己。

    不过他即使死,也死得其所。

    而自己,不过是因为愚昧无知而死。

    所有剧烈的成长,都源于磨难和痛苦;所有突然的顿悟,都是伤口滚出的血珠。

    这道伤口剧烈的淌出血液。

    一声哀嚎响彻九霄。

    “我要杀了你,容瑜!”

    坐在他们对面久久不说话的成嘉,闻言看了一眼芈凰,突然说道,“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何人识得干戈苦?”

    “你是在嘲讽我吗?”若敖子琰轻呲一声。

    “不,如今你四叔屡次做出贪墨税银,收受下面郡县上贡,侵贪百姓耕田,兼并土地之事……导致了更多无田可种的百姓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民,通通涌入珵都。虽然你将他送入刑狱司,但是刑狱司是什么地方?”

    “是若敖子克的地盘。”成嘉自问自答。

    芈凰默默听着,峨眉深皱。

    “你若敖氏的族人相互袒护,加之你四叔又是三爷爷的独苗,讨好四叔的人不计其数,关进去马上又放出来,这种游戏玩了不知道多少次。郢都城有一个若敖子农,可是各郡还有数不尽的豪强鱼肉百姓乡里,迟早会为我楚国酿出大祸……”

    “说的好,继续说……”若敖子琰闻言含笑颔首。

    果然知他者,成嘉也。

    “我知道你想清理若敖子农甚至若敖子克,若敖越椒并非一日。但是太女刚刚定下名分,你们又刚刚大婚,还需要你若敖氏的鼎力支持,所以芈凰不能出手;而你身为若敖氏的令尹嫡子,更不宜动手。”

    话毕,成嘉看了一眼芈凰,看了一眼若敖子琰,不言而喻。

    “是啊!那依你说,我该如何?”

    若敖子琰笑着颔首继续问道,指尖在杯沿上轻画,隔着杯中升起的寥寥白雾,双眸之中含着几分探究,直视此生宿敌,一错不错地等着成嘉接着说下去。

    “不如就让我做你手中的剑,以我成氏的名义帮你剪出你们若敖氏里的这些毒瘤,你觉得呢?!”

    成嘉柳眉微挑,反问道。

    “我可以把你的话的当做成氏的投诚吗?”

    若敖子琰闻言挑眉笑问,目光幽深,仿佛要看清对面之人的真实心意。

    “我输了,自然就该兑现我的承诺。”

    成嘉忽而自嘲一笑,“心悦臣服,以后为你驱使。”

    良久,他缓缓摩挲着茶盏,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但是,你是否也能兑现当初的赌注呢?”

    “我,若敖子琰,从来言出必行!”

    若敖子琰放下手中的玉瓷茶盏,一双幽深的眸子,轻笑一声,“我赢了,自然也该兑现我的承诺。”

    “好,”若敖子琰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却是凛冽至极,只就把玩着手中棋子半晌不语,最后说道,“就先从若敖子农开刀吧!”

    “这个脓疮,早该剔除了。”

    成嘉点头道,“好,第一个,若敖子农!”

    良久,二人对坐,不再多言。

    刚刚听了若敖子琰与成嘉的对话,芈凰一直心思重重。

    若敖子琰见她闷闷不语,“怎么了,一直不说话!”

    芈凰看了他一眼,终于开口问道,“你们真要拿你四叔开刀,这样会不会让你三爷爷伤心?”

    昨日的家宴,她都能够看出三爷爷对若敖子琰是真心疼爱。

    若敖五部的凤符都送了出来,这不止是大礼。

    更是重托和信任。

    “我们会有分寸的。”若敖子琰牵着她的手笑道,“成嘉,你说是吧?”

    “是,请太女放心。刮骨疗毒,虽会很痛,但是毒素去除,不病自愈,老爷子自会理解的,这是为了若敖氏好。”成嘉点头说道。

    “嗯。”芈凰颔首。

    “那太女,驸马,微臣先告辞了!”成嘉看了一眼二人,起身离去。

    待成嘉缓缓地从水榭离去,一句“我们”让芈凰耿耿于怀,坐到若敖子琰身边拧眉问道,“你真要把成嘉当作自己人?”

    “我楚国之内,难道再无令尹之才了吗?或者等以后,你可以接着做。”

    “你那位好母妃已经向楚王进言,我这少师算是做到头了。”若敖子琰圈着她幽幽笑道。

    “这两个女人,真的不能再留了!”芈凰曼目微深的说道,“只是可恨,她最近防备的紧,而且轻易不做出格的事,我们根本没有她的辫子可抓。”

    “十日!”若敖子琰道。

    “今年的寿辰是不是又和十年前的一样大办?各国来贺?”芈凰又问。

    “嗯!”若敖子琰点头。

    “十年过得真快啊!转眼就是十年了!”芈凰感叹一声,挑眉问道:“南梁王、西延王、北崎王、南疆王,还有诸多小国以及各地的藩王是不是都会进京来朝贺?”

    “大约会!皇上早已经发出了邀请的折子。想必该动身的人已经动身了!”若敖子琰点头。

    “嗯!看来又要热闹了!”芈凰笑了笑,又问,“今日西山大营的粮草损失多少?如何处理的?”

    “损失了两个粮囤,夜轻染失职,皇上雷霆大怒,下令将夜轻染调回京,他的职位暂时由四皇子暂代。”若敖子琰道。

    “夜天煜?”芈凰挑眉。

    “嗯!”若敖子琰低头看了她一眼。

    芈凰皱眉沉思,西山军机大营的囤粮总共四囤而已。如今毁去了两囤,去年收成本来就差,今年到如今雨水不勤,收成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如今天下还有可征用的粮食吗?早已经没有了吧?是不是就因为他们这一举,老皇帝本来答应了夜天逸下圣旨才被迫无奈给了他一道空白圣旨?入冬军队无粮自然不行,向百姓们加重赋税的话,自然会造成怨声载道流民失所。所以,到时候官府能做得只能向百姓高价收粮,或者再依靠囤粮的富户捐献。而这囤粮的富户天下谁还能有荣王府有钱?这些年荣王府在若敖子琰手下几乎独揽了天圣经济命脉,如今恢复记忆,她才知道若敖子琰的经济命脉深入得有多深,已经深到老皇帝对他恨得牙痒痒,但也无可奈何,只能仰仗他,受他制肘。

    “在想什么?”若敖子琰见芈凰半响不语,低头看着她。

    “在想你手里有多少囤粮。”芈凰看着若敖子琰。

    “你有多少,我就有多少。”若敖子琰道。

    “你能知道我有多少囤粮?”芈凰叱了一声。

    “天下产的粮食是有数的,除去天圣朝廷征收,皇上将粮食都控制得极严,不让流入他国。这些年风阁虽然不高价收粮,但是风阁有良田五千顷。”若敖子琰轻笑,看着芈凰:“你说我能不知道你有多少囤粮?”

    芈凰眼皮翻了翻,闭上眼睛,似乎有些抑郁,半响,忽然又乐了,“粮食和兵器从来就是我最喜欢的东西!”

    “我也是!和你一样喜欢!”若敖子琰笑道。

    “但愿老皇帝有些自知之明!”芈凰笑意收起,哼了一声。

    “他有自知之明不管用,恐怕有一个人没有自知之明!”若敖子琰也收起笑意,漫不经心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是荣王,你也不是贞婧,他更不可能是始祖皇帝,哪怕是始祖皇帝,也阻止不了我们在一起。”

    芈凰唇瓣抿起,不再说话。对于夜天逸,若是重来一次,也许她还是会帮他。即便明知道会让她和若敖子琰的路满荆棘。她伸出手臂,环抱住若敖子琰的腰,将脑袋贴在他胸口,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和心跳,心下满足。

    若敖子琰看着怀里的人儿,面容温暖,嘴角微微勾起,也不再说话,靠着车壁闭上眼睛。

    宝马无人驾驶马车,却懂得穿街过巷,熟门熟路地走向云王府。二人环抱的身子笼罩着浓浓暖意和情意。

    走了大约两盏茶时,一阵马蹄声忽然从马车后面传来,马蹄声踏踏二响,马鞭挥舞的急促,不出片刻,那匹马便追上了马车,一勒马缰,拦在了车前,马蹄声瞬间而止。

    芈凰闭着的眼睛睁开,看向紧闭的帘幕。帘幕早先被风家主对她出手和若敖子琰解开弦歌穴道出刺出了两道细长的口子,她透过那两道细细的口子,看到夜轻染骑马拦在了车前。夜轻染锦袍玉带灰黑一片,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他刚一来到车前,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便传进车厢里。显然是军机大营粮库燃烧的时候去救火了。此时他面目虽然模糊不清,但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双眼睛燃着怒色。

    夜轻染定是知道是若敖子琰出的手,这是来找若敖子琰兴师问罪了!

    芈凰仰头看向若敖子琰,只见若敖子琰闭着眼睛缓缓睁开,他看了芈凰一眼,并未说话。

    “弱美人,我问你,西山军机大营的粮库是不是你命人烧的?”夜轻染开门见山。语气薄怒,话落,他不等若敖子琰开口继续道:“你别告诉我不是?”

    “是又怎样?”若敖子琰淡淡挑眉。

    “果然是你!”夜轻染本来凤目积聚的怒意瞬间冲破眼帘爆发出来,勃然大怒,“你知道不知道两个粮囤的囤粮是多少?那可是粮食!多少百姓的辛苦,多少良田才能产那两个粮囤的粮食?你就这么给毁了,你其心何安?”

    “我不知道安不安,我只知道皇上要将她下旨赐婚给七皇子。”若敖子琰淡而冷的一笑,“染小王爷,你不会不知道她在我心中有多重要吧?仅仅烧了两个粮囤是轻的!”

    夜轻染一愣,显然不知道有这一桩事,他怒意顿住,皱眉,“你说皇伯伯要将小丫头赐婚给七皇子?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染小王爷最近一心操练士兵,被酒麻痹了头脑,你知道什么事儿?”若敖子琰哼了一声。

    夜轻染一时失语,气氛沉默下来。

    芈凰想从若敖子琰怀里出来,若敖子琰抱住她身子不让她动,她抗争不过他,只能继续窝在他怀里。想着若敖子琰烧了粮囤,多少人首先想着的是皇上会雷霆大怒或者粮食还够不够入冬,只有夜轻染想着的是百姓辛苦所种。

    “那你有多的是办法阻止皇伯伯,也不能烧毁粮食!”夜轻染沉默片刻,愤怒道:“去年粮食的收成本来就不好,今日偏旱,粮食的收成恐怕也不会太好。你一烧就两个粮囤的粮食。到时候军队要用粮,向百姓征收又加重赋税,你可知道要造成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饿死街头?”

    “染小王爷!这一番话你应该去说给皇上听,说给七皇子听。或者说给朝中这些年来日日寻欢作乐,朱门酒肉视黄金如寻常之物的官员们听。尤其是孝亲王,工部、礼部、户部、兵部等等那些官员们,就连我们天圣清正廉明的秦丞相也是富得为女儿一件绫罗就能价值千金,他的俸禄可买不起。天圣上下哪个官员不贪?随便一个官员府邸拿出一些油水,就能将两个粮库添满。这些年剥夺百姓层层搜刮的黄白之物恐怕都拿出来能将城外整个月亮河添满。多少百姓良民死于恶霸欺凌这种重负搜刮之中?你可以算算,我烧的那两个粮囤能排到第几?”若敖子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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